Unus

[SSHP]Oh hi -3

3

“我一直想问，”Harry盯着盛满食物的餐盘说，“你从血液——不，魔药中吸取能量，那么……”

“接受一日三餐可以减少许多不必要的麻烦。”Snape平淡地说。

“我明白。”Harry顿了一顿。“你吃饭不是因为你需要，而是别人认为应当如此。但圣芒戈甚至没问过你需要什么。”

“我不知道你有什么可不满的。”Snape说。

“也许。”Harry说，“我也不知道。我想我可能需要时间来适应。”

“适应什么？”Snape看了他一眼。

“巫师，魔法，神奇生物。这些组成的一切，我猜。”Harry说。

“现在是哪一年？”Snape问。

“什么？”

“我以为你是第一天来到魔法界，Potter。”Snape说，“没想过你的适应期能够如此与众不同。”

Harry沉默片刻。他把餐盘中的西蓝花拨到一边，不打算因任何营养成分而吃掉它。

“我曾经觉得这里是不一样的。”Harry说，“两个世界，你知道，我说巫师和麻瓜。但最近我忽然意识到，也许从来就没有什么不一样。人鱼会唱歌，汽车飞在天上，人能变成动物。现在我得开始适应，这跟睡在壁橱中没多大差别。”

Snape放下刀叉。“睡在壁橱里？”他问。

“姨妈不是很喜欢我。”Harry简略地随口解释。“我没在抱怨。只是有种熟悉的感觉让我……你看，你现在和普通巫师不大一样。小时候，我偶尔不稳定的魔力会造成一些状况，那使我独立在周围所有人之外。”

“别人不会想要去理解你在想什么。”他接着说，“可能由救世主来说身为异类的感受会让人发笑，但有时候孤独感会让人想得太多，或做些不知所谓的事情。黑魔王也被一群人簇拥着，而他也许比我感受更甚。于是他就做了更加极端的事情。”

“我可能听错了。”Snape指出，“你在理解那个人。”

“我在理解你。”Harry说，在Snape再次开口之前，“我不说你是一个好人或者不好的人，先生。我们之间有许多糟糕的事情，互相造成伤害。我知道你做事有你的理由。我知道你憎恨我，但你确实保护了我，并且做了非常勇敢的选择。”

Snape的思绪停留在那句你憎恨我。停留，然后摇摆，左右徘徊。憎恨。他想这个词语不是很合适了。他想不，你不知道。

“我可能是感到愤怒。”Harry最终这样说，“你不必为任何人任何事妥协。”

“你感到愤怒……”Snape缓慢地总结，“就因为我得吃下本不需要的乏味食物。有时候我不很理解你的逻辑，Potter。”

“或者说是因为他们对你的态度。”Harry干巴巴地订正道。

“这让你感伤了三分钟你的悲惨过去，并不惜拿自己与黑魔王比较。我不得不假设你是在寻求安慰。”

“你真的不是个适合聊天的人，Snape。”

“我可没想到你居然会想要跟我聊天，Potter。”

“非要我说出来，对吧？”Harry转过头来。

年轻人抿着嘴唇直视他，但这次Snape是真的没明白。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实话实说。

“是啊。”Harry也实话实说，“钻心咒可能弄坏了我的脑子。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在关心你。”

 

 

事情比想象的要顺利一些。

Harry没几天就出院了，好像他的身体终于迟钝地做出反应，恢复进程以补偿般的速度结束。治疗师检查良久，最终不得不宣布他已经痊愈。Harry以为他会欣喜于逃离枯燥无味的病房生活，但事实却好像有所不同。这里有Snape，有使人全然放松的久违深眠，有复习课业时的提问、不耐但仍完美无缺的解答。Harry恍然发觉他们没有谈论过去，没有提及那些银色记忆，也没有争吵、咒骂与伤害。一切平缓如沙滩上的海浪，白色水花起伏来去，轻轻漫过细沙与脚背。

合拢房门的那一刻Harry在迟疑。木门平凡无奇，Hermione问他在看什么。“我好像有点习惯了。”他回答。习惯Snape。或是习惯和Snape在一起。温凉轻柔的海水，金色砂砾。

之后Harry回到霍格沃茨——宿舍区域正常运转，学生们一边补课一边帮忙修复城堡。救世主则要更忙一些，他常来往于校长办公室与魔法部，战后的诸多善后事项都需要他的参与，尤其是在Snape醒来之后。McGonagall校长自然想让魔药大师回到学校，而Snape本人也对此并无异议，但魔法部有些人认为这不应当。

“那是吸血鬼。”有人说，“没人想某天看到日报上出现学生遇害的报道吧？”

“那是Severus Snape。”Harry一字一顿地纠正，“他没有伤害过任何学生。”

“但不代表以后也不会发生。更何况，如今他重伤初愈，也许正需要新鲜的血液来恢复。这很危险。”

看看世人如何待你。那时Harry如此想着。看看你为他们做了什么，他们又回报你了什么。而我曾经又对你做了什么。我确实感到愤怒。因为你吃那些根本尝不出味道的食物，因为没人会理解你在想什么。因为你看见我，而我也看见了你。还因为钻心咒弄坏了我的脑子，我太他妈的关心你。

“在他最需要血液的时候，我们一直住在同一间病房里。当时魔法部很清楚这一点。”Harry用平静的声音说，“所以，你是说——那样安排，是魔法部在故意谋害我吗？”

没人敢承担如此指控。

年轻的救世主很少表现出强硬的一面，于是之后再没遇到太多阻碍。魔法生物登记，隐瞒少许有关于吸血鬼的特性，复职成为霍格沃茨的教授。等到十二月中，在Harry不记得是第几次回到圣芒戈的时候，他告诉Snape没有什么再需要担忧的了。

“你完全恢复了吗？”Harry问。他试图不盯着对方脖颈上的浅淡疤痕看。

“早在你出院的时候。”Snape提醒他，“我以为你明白，在魔法部的决议落实之前，我只能留在这里。”

“我听出你在抱怨邻床的病患丢下你独自在这里了。”Harry说，在男人充满反驳意味的瞪视中笑了。“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先生。这次我们一起离开。”

回到霍格沃茨的时候还未到中午。

他们途经没有修缮完成的建筑，坍塌的墙壁昭示这里发生过什么。最初的时候，Harry还能从碎裂的石砖中看到最后一战的景象。那缠绕过他一段日子，在恍惚间，在噩梦里。但现在不会了。“拼接碎石很耗费时间。”他告诉Snape学校的现状，“只剩这些了，圣诞节前一定能完成。”他们脚步不停，继续走向城堡。“明天开始就是考试周。Slughorn教授目前负责魔药课，至于黑魔法防御，这阵子一直是暂借来的傲罗代课。我想McGonagall校长会拜托你来接手考试。当然，你完全可以拒绝这项额外工作。”

Snape用余光扫过年轻人熟悉的面孔。

“新学年Slughorn教授就不继续教学了。”Harry边走边说，同时带Snape避开还不太稳定的部分魔法楼梯。“魔药课教授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人选。黑魔法防御……如果你愿意，可以负责高年级。”他稍微偏过头，“你打算接受吗？”

熟悉又陌生。Snape想。这有一点奇怪，他的学生——现在仍然勉强算是吧——在跟他谈论教职工的工作事宜，好像他们是某种比师生更靠近的、更平等的关系。区区一百七十天，他不过是错过了一百七十天，关于Harry Potter的一切都好像有所变化。但不是变坏的那种。这可以接受。

“我一直认为，黑魔法防御课能带来更多的……乐趣。”Snape说。

Harry笑了。全无阴霾地。

“恐吓小动物的乐趣吗？”他说，“你这样让我压力很大。我在想要如何才能合理地拯救学院分了。”

Snape投给他疑问的一瞥。

“如果你有意接受新职位，我想你需要知道。”Harry说话时直视前方，并不时对欢迎他的画像与幽灵点头问候。“黑魔法防御的低年级教学任务将由我承担。而考虑到你增加的工作量，高年级实际上会由我们两个共同负责。”

“我们？”Snape说。

“我和任何一位新教授。我会是高年级课程的助教。”Harry快速地说，“我很愿意留在学校。但对于这个职位来说，应届毕业生有些过于年轻了。校长说一段过渡期是有益的。”

“你和我。”Snape轻嘲，“有益的？”

Harry半晌没有说话。Snape试图窥探年轻人一览无余的面孔，却发觉那太过容易，不需要费心使用任何技巧。犹豫又坚定。小心试探又无所畏惧。他确实很年轻，但又超越所有年轻。

他们在校长室门口停下脚步。

“如果那是一个问题。”Harry说，“我想不论如何，校长总能找到新教授来带我度过一段过渡期。你有拒绝的权利。”

Snape忽然想起那句话。你不必为任何人任何事妥协。这男孩会因一点小事而为他生出毫无道理的怒意。也许不是毫无道理——倘若他们之间的敌视使得互相的关注足够多，那么共享的记忆就让彼此的牵扯缠绕更密。Harry能看见Snape。不多，也绝不少。而如果他能看见更多、看到更深，就会明白Snape为了什么而回来，就会放下犹豫和小心试探，就会知道“我们”不是一个问题。

“我记得你更倾向于魁地奇或者傲罗。”Snape提道，“教书不是你的备选职业。”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Harry倚靠在走廊的墙壁上说，“我喜欢霍格沃茨。”

“恕我提醒，你的回避技巧并不高明。”

“是吗。我还以为我们不能聊天呢。”

“Potter。”

“我总要回家的。”Harry妥协了。他抬起手臂，简单在半空比划了一下。“这里。我找不到更好的地方。”

Snape研究地看着他，仿佛在重新审视、挖掘。

“你有很多地方可去。并且总会是最受欢迎的那一个。”

“或许。”Harry说，“但我需要一些特殊的东西。我想看看废墟如何重建。我需要确认我为之战斗……我想要保护的、拼尽全力所拯救的、以及最终留下来的一切都好。包括你，教授。”他看向空旷的走廊尽头，阳光透过五彩的玻璃窗照进千年古堡。“霍格沃茨充满希望，而我需要看到明日将至。”

他想Snape能够理解。如果一个人曾经死去，就会更需要继续活着的理由。他们都曾步入死亡，于是对死亡再无畏惧。这是好事，也不全然是好事——还未到结束的时候。Harry不害怕，也不逃避，只是需要些什么来支撑继续的脚步。而霍格沃茨，这里曾经遭受袭击与毁坏、暗无天日看不见明天，然后它睁眼，呼吸，脉搏跳动一如往常。它是奇迹所在，它是希望所在。

这让他相信，希望仍在，明日终将到来。

TBC

最初提过这篇是随手写的。不是故事，也没想过会续写。初衷只是谈论一些我在思考的东西。很零散，感谢大家看我的流水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