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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SHP]Oh hi -2

警告：凶巴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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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你认为你是人类，实际上你不是。有时候你认为你死了，实际上你没有。以一个三十八岁的男人而言，Snape经历过足够多的困境，这不算是最难以接受的那一个。

起初他以为那是死亡后的某种必经之路。在纯粹的黑暗中恢复意识，除思维之外什么都不存在。这可能会持续段时间，Snape猜测，灵魂的最后滞留驿站，然后再逐渐走向彻底湮灭。但过了一段不知道多久的时间后，他发觉什么变化都没有发生。如果这就是人死后的最终状态，永恒的意识漂浮，那么他想必身处地狱。

后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推翻他的认知偏差。

“我说过很多次了。”显而易见，这个声音属于Potter。Snape甚至都没先意识到听觉的恢复。“他有心跳。我非常确定。”

“一次，Potter先生。在这么多天当中，只有您声称的那一次。”一个陌生的声音规劝说，“恕我直言，圣芒戈现在处于非常忙碌的时期，并没有能力分出人手来研究……一个生死不明的吸血鬼。”

“我知道这不容易。”年轻人说，“但我从不会因为事情不容易就放弃。”

于是Snape了解到自己没死。他还断断续续地获知一些其他信息，大多来自于格兰芬多三人组，他们总是在他的病房里讨论事情——救世主过来这里的次数好像过于频繁了。有一次万事通女孩也提出这个疑问。“可能是因为，”他听到那男孩回答，“我错过了一种从未料想过的东西。我想要找回来。”

从那以后，Potter维持着一周不少于三次的拜访行为。他有时非常安静，有时会说些最近发生的事情。Snape对此无力拒绝，也逐渐不得不习惯如此。他以为日子就会如此持续下去，一时心血来潮的救世主有天总能认清现实，就会放弃无意义的坚持。等到他醒来——是的，Snape知道自己在极其缓慢地恢复，可能缓慢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境地，但没关系，他也没有什么非活过来不可的理由——唯一能够确定的是，无论如何他与一个Potter必定不会再有太多交集。

Snape判断对过很多事。但这一次他错了。

第一，去他的见鬼钻心咒。第二，魁地奇这种运动就该被消灭。第三，为什么没人保护那男孩？

十天的时间相当漫长。漫长到Snape开始思考自己如何能够醒来，之后他又该让Harry如何醒来。漫长到他开始承认，不论最初的理由是什么，现在的结果已然变成，他无法对Harry Potter这个人无动于衷。

而这种状态并没有随着年轻人的身体恢复而有所减轻，反倒向着另一个方向愈演愈烈。直到今天，到某个时刻，Snape给自己找了一个非活过来不可的理由。

“一百七十天。”Harry说，在一阵混乱的检查过后。“你离开了一百七十天。”

那听上去有点像是指责。Snape打量他，觉得有什么隐隐变得不同。虚弱和疲惫，不应当出现在救世主身上的东西。但又不仅仅是这些。然后他发觉，Harry在用一种陌生的、前所未有的目光注视着他。

“很遗憾。”Snape这样说，“时间不足够让你研究明白一个……稀奇的物种。”

Harry眨了眨眼。他站在Snape的病床边，好像一直没有移动过。

“如果男人算是稀奇物种，我研究自己就够了。”年轻人回道。然后他上前一步，皱着眉，这让Snape的困惑超过警惕。“但如果你不介意，”Harry接着说，“我想……”

他无预警地伸手探至Snape的身前，手掌紧紧地平贴在他的胸口。这持续了大概十几秒钟。值得一提的是，吸血鬼的五感确实比常人敏锐许多。所以Snape完全能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感受到人类的温热，甚至传导而来的隐隐心跳。薄荷，甜酒，苹果酱。血液的味道。

“你还是没有心跳。”Harry收回手时说，“抱歉。最近我有点、”他停了片刻，“我预想了许多次你醒过来的样子，但从来没有实现过。现在每个人都必须承认你是活着的了，我却觉得不太真实。”

他坐到一旁的矮凳上，像之前那样，一只手顺势轻握在Snape的手腕。

“我忍不住想要确认，但又不知道该如何确认。”Harry又说，“我想你让我有点难以移开目光。”

可能不只是有点。Snape盯着被握住的手腕想，并开始思索自己究竟为什么没有将之甩开。出于习惯，他暗自解释。听觉之后是嗅觉，在Harry给他魔药之后，然后是触觉，逐渐所有的感官都回来了。Snape当然记得有人日夜守在他的旁边。那些缺失应答的对话，没有念完的报纸。那些压抑的沉默，颤抖和眼泪。那个请求。那句请你回来。希望和绝望。

“你想要什么？”Snape谨慎地问，用他常见的那种讥讽语气。

你。也许。活着的你。然后Harry耸了耸肩。“你不必忍受和你讨厌的东西在一起。”他答非所问道，“但不论你愿不愿意，就目前的情况而言，我们得在同一间屋子里待上一阵子。”

Snape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会儿。忍受你讨厌的东西。他在心里把这句话重复了几次。

“我能听见。”他忽然说，“之前。”

Harry先是茫然，然后整个人都僵住了。“你是说、”他磕磕绊绊地开口，“你没有完全昏迷。你是有意识的。”

Snape注意到肉眼可见的血色浮现在年轻人的脸颊。薄荷，甜酒，苹果酱。都不是会令人讨厌的东西。“只是一段时间。”他说，“你难得做对了一件事，Potter。”

“你是指我帮你避免了从地下六尺深醒来的困境？”Harry扬起眉问。

“我是指我的魔药。”Snape说，“那对我来说显然比一打治疗魔咒有效。”

“好的，不客气。”Harry说，“所以你现在需要你的魔药。但听说那是最后几瓶。”

“我没有虚弱到连直起身站立片刻都觉得疲惫……像某些人那样。”Snape瞥了一眼救世主的心口，语气欠佳。

“你觉得治疗师会让你在病房里支起坩埚？”Harry反击说。

“我看不出有什么留在这里的必要。”Snape嘲弄道，“还是说圣芒戈现在新增魔法生物研究部门了？”

Harry为这种说辞感到不悦。“别那样说。”他警告道。

“魔法生物？”Snape重复了一次，就看到对方又皱起眉。“我不知道你居然想假装我是人类。”他嗤笑，“提醒你一个人尽皆知的事实，我是个吸血鬼，而你才是人类。你应该离我远点，Potter。”

年轻人的神色已经接近于阴沉。可能还有点别的什么。

“如果你要我的血，”Harry以相似的口吻挑衅道，“我给过你机会，并且也没有收回的打算。尽管来。”

这回轮到Snape神色阴沉了。

“多么伟大无私的奉献精神。”他冷冷地说，“我不需要你的施舍。”

“随便你怎么想。”Harry说，“但你需要帮助。”

“我需要帮助？”Snape尖锐地问。

“我打赌魔法部在半个小时之内就会派人来。”Harry的声调缓和了一些。他的指腹在Snape的腕间轻轻摩挲，但他本人并没有意识到。“你的身份需要登记。而如果你想留在霍格沃茨——至少Kingsley部长会站在我这边。再加上其他的因素，你得承认由我来交涉会比较容易。”

他们互不相让地对视了几秒钟。然后一阵快节奏的敲门声响起。

“Harry，我——”Hermione保持着推开门的姿势，句子戛然而止。她看了看房间中的两人。“我好像来得不是时候。你们交流感情的方式挺特别。”

“什么？”Harry不明所以地问。

“没什么。”女巫撇撇嘴，“刚才在外面遇到魔法部的官员，但被我赶回去了。至少今天你们能好好休息。”

“谢谢你。”Harry决定不去探究她赶走人的方式。

Hermione可有可无的点点头。“中午好，Snape教授。”她对另一个人说，“很高兴看到你们相处愉快。早日康复，你们两个都是。”

然后她没有等待任何回复，就快速地消失在门后了。

“愉快？”Snape缓慢地挑出这个单词。

“事情没你想象得那么糟糕。”Harry忍不住笑了一下，“你看，我最好的朋友会担心我少吃一顿饭，却全不在意把我们扔在一间屋子里。”

“那是因为——”

“没什么可担心的。”Harry打断他说，“你的身份不会改变你。”

“我没在担心。”Snape断然否认。

“那就是我在担心。”Harry说。然后他站起身。

Snape被年轻人出乎意料的直白卡住了片刻。等到他回过神，就看到Harry摇晃了一下。他下意识地伸出手，但对方已经侧过身往另一张病床走去了。

“我想休息一会儿。”Harry回到他的床上说，“我太累了。”

Snape沉默不语。他是唯一清楚救世主最近的作息有多糟糕的那一个。他收回目光，低头看向好像尚留有人类体温的地方，仿佛还能感受到年轻人指尖的薄茧。他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你觉得你不是人类。”就在Snape以为Harry已经睡着的时候，他听到旁边传来的声音说，“我本想说，我觉得我们没有什么不同。”

“你本想说。”Snape平静地指出。

“你足够好了。”年轻人的声音模糊，“有时我想你比我离人类更近。”

Snape没有明白。他不解地抬眼望去，但Harry卷了卷被子，转向另一边去了，只留给他一个蜷缩的无声背影。

对于吸血鬼这个种族来说，生命并不能等同于活着的状态。他们的心脏和呼吸多数时候都是静止，只偶尔才懒洋洋地运作一瞬，好像只为了与完全的死物区分开来——但很难说这就算是活着。

Snape在救世主入学的那一年转化成吸血鬼。可能会令人失望，没有什么大事发生。传奇故事和艺术作品是人类夸大其词的想象，全无浪漫意味的事实是：如果你饮下吸血鬼的血，七成的几率就像你咽下任何一个人的血液那样，什么都不会改变。剩下的三成是你会死，然后你就彻底死去，或死去又活过来，成为一个吸血鬼。不存在任何传闻当中的阶级划分、束缚或者规则，它大概只能算是一种生物形式的转变，而且几近绝迹。

那是在Harry进入霍格沃茨的一个月前。Snape在地窖中醒来，仿佛只不过深眠了一段时间。他不需要躲避阳光或者银器，仍然能够使用巫师的能力，看上去与往常并无不同。唯一的问题是进食血液的需求，但能搞定狼人问题的魔药大师不将这视为难题，于是没多久，他将这件事放在一边，Dumbledore也把这件事放在一边。那时他们都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但现在更重要的事情是，他有点饿了。Snape厌恶饮血，转化后也从未夺取任何人的血液。而一个味道不那么让人生厌（本不该是这样）的年轻人就在他的旁边。触手可得，全无防备，还在试图妨碍他以完全无害的方式进食。

“我可以让Hermione帮你熬制魔药。”Harry建议说。

“我不喝其他人的魔药。”Snape不耐地拒绝。

“不会有问题的。”Harry说，“你可以在旁边确保每一个步骤都万无一失。”

“上一次我喝并非亲手制作的魔药，结果那里面混有吸血鬼的血。这个教训值得铭记终生。”Snape冷笑说，“现在你还有什么问题？”

Harry愣了愣。“所以你的转化就是因为这个？”他不确定地问，“那是个意外吗？”

“也许。”Snape说，“受到污染的魔药材料，或是某个吸血鬼极度无聊之下的娱乐项目。”

“只要吸收一点吸血鬼的血液，就有可能被转化。”Harry缓慢地总结说，“这太容易了。”

“转化或者死亡。”Snape语气轻蔑地提醒道，“这就是一个诅咒。你现在逃跑还来得及，Potter。”

Harry低头沉默半晌。

“我得去找部长，在你被魔法部登记前。”他说，同时用变形术换了身可以外出的衣物。匆忙踏进壁炉的时候，他只来得及解释了一句：“你不能让人知道这个。”

火光一闪，前一刻还是个需要被看护的病人的救世主已经离开。Snape凝视摇曳的炉火，隐隐察觉年轻人在这件事上的看法似乎有所不同。

Harry并没有离开太长时间。在圣芒戈去魔法部要人之前他就回来了，然后被严厉的治疗师数落了足有十分钟，还附赠没什么必要、但也全无坏处的营养药水（只不过非常难喝）。

“我们可以让魔法部登记适当的信息。”Harry勉强解决了药水后说，“比如更正夸张的传闻，再比如你成功研制了代替血液能量的魔药。”

“你之前说，我不能让人知道。”Snape说。

“关于吸血鬼的转化方式这一点，”Harry捏了捏鼻梁。“你最好编造点别的说辞。”

“你在对人们隐瞒危险。”Snape直直地盯着他说。

“我在让你远离危险。我在避免有疯子为了不老不死来试图获取你的血液。”Harry提高些许音量，“看在梅林的份上，你甚至都不该告诉我。我大概是世界上最不安全的那个人了——你就没有考虑过有人会对我用摄魂取念或者吐真剂吗？我们是不是需要立个牢不可破咒什么的？”

“你过于担心了。”Snape迟了片刻才拧着眉头做出反应。“我不知道你有这么强烈的危机意识。所有人都恨不得对救世主顶礼膜拜，你没那么多危险。”

他不太确定这个Potter在想什么。

“你忘记我为什么会在圣芒戈吗？但问题是你。”Harry说，忽然烦躁起来。“你猜如果当初黑魔王知道你的身份会怎——”

他停住了。

“我卷入战争中心。它撕裂我、摧毁我的一部分。”他尽量平静下来说，“可能我是过于担心了。但你得承认，不老不死是种难以抵挡的诱惑。”

“它不是好事。”Snape异常冷静地说，语带讥诮，“不是活着，也没有死去。这漫长是种诅咒。”

他倚靠在床头，黑发垂散着遮住部分面孔，看上去没有课堂上那样冷硬。Harry在他身上找到没被费心掩饰的厌倦。对所有的一切，或许。

“你认为死亡好过活着。”Harry安静地说。他忽然明白了。“我们都清楚人如何能表现得像是野兽。很显然你不是。但你仍然说你不是人类，Snape。你是人群中的那颗砂砾，无人理解也不需要人来理解。你根本不想要回来。”

他定在原地，绿色的眼睛撞入那片深黑。

“那你为什么回来呢？”他轻声说。

也许是因为你。Snape心想。他没有说话。

而Harry仿佛根本没指望得到一个答案。他从口袋中拿出一个施加过缩小咒的包裹，放在Snape床头的柜子上。

“你要的坩埚和材料。”他说，让人听不出情绪地，但字面上散发出的不愉快再明显不过：“我猜你没打算选择饿死。”

Harry知道Snape看出他刚刚在使用大脑封闭术。他没解释，就伸手做了一个请自便的示意。

但Snape问了另一个问题。

“你想要什么？”他说。

这是第二次。Harry立刻意识到。而当Snape重复追究一个问题时，很少有人能够蒙混过关。

 “你注意到，每一次你对我说‘救世主’和‘你’的时候，就像是在指两个人吗？”他侧过头看了Snape一眼，然后将视线固定在空无一物的墙壁上说，“一个标志，一个象征，一个无所不能的臆想。人们在我身上看到很多东西。”

“而你却只看见一个人类。”半晌，他接着说，“我也会有想要拥有的东西。我想你知道那是什么。”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