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nus

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

[SSHP] The Mortal 十一

【十一】


*


这不是有关于信任或逃避的问题。一定要说的话,大概算是介于多管闲事与避免尴尬二者之间的某种综合性表现-前者是出于对友人需要面对的魔法界状况而作出的担忧,至于后者就大概与告白后没有收到确切的即时回复有关。

所以这导致Harry正走在魔法部的走廊上,然后于拐角处撞上行色匆忙的红发青年。

“Ron?你不是和George去拿笑话商店的改建申请结果了吗?”落后半步的Hermione走上前问。

“嘿,Har……ry。”他抬头看到好兄弟时的惊喜在听到女声时立刻纠结成一团,而这已经成功地让女巫扬起了眉梢。“是的,我是说,我正要去-”

“你自己?”她抱着手臂问。“顺便一提,司法部门不在这一层。”

Ron干咳两声,然后在一个没有想象中那么隐蔽的角度对着看好戏的好友使眼色,但显然救世主还没有能力高超到能够凭空学会一门新的语言。

“那个后脑勺闪闪发光的办事员好像有半个世纪没有讲过话,George会搞定他的。”他挫败地抓了一把头发,几个音节在嘴边苦恼地徘徊。“至于我……我有点事要做。”

“你有点事要做。”Hermione重复一遍,然后扭头看向Harry。“这为什么让我有种你们两个每次要违反校规时的那种感觉?”

Harry好笑地看到Ron几乎连发丝都僵直。

“那你也该习惯了我们最后总是能拖你下水。”Harry回答她说。“恩,想方设法,没什么能阻挡格兰芬多的固执。”

Hermione在男友向旁边偷偷竖拇指时对着天花板甩去白眼-噢所以他们两个现在又是同个阵营了?Harry就对她耸肩,顺便递给Ron一个抓紧时间快溜的眼神。

然后他们就听到不远处有人在喊。

“Potter先生!”他们三个同时看向一路小跑来的年轻人,就见他举着一个信封,另只手还抱着一摞文件。“呃……”年轻人到了近处声音立刻弱下,与之相反的是不断攀升的脸颊色彩。“我是、办公室新来的,也负责发放各种,我的意思是-”

“你来给我送信,是吗?”Harry体谅地接过话。

“是的,是的。”对方感激地点头。“我刚刚从收发室拿来,这些都需要送到各……总之,请收好。”

最后这个小插曲以救世主的签名收尾,新来的年轻人神采飞扬地道谢后离去。Harry在好友揶揄的目光中无奈地低头查看发信人,边想着还要过去多久自己才能摆脱属于商场甩卖大会正中央吉祥物般的待遇。

“是Ginny。”Harry奇怪地说。“她怎么会寄到魔法部来?”

“也许就是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Ron顺口说。

Hermione和Harry一齐不明所以地看他。

“干嘛那样看我?”Ron皱了一下鼻子,“你们想,假如你寄信给你的前男友,收信人不在家,然后就会被同住的前教授看到……尤其是Snape,你明白的。”他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那就太可怕了。”

Harry不免有些不负责任地为Ron的脆弱心脏担忧,倘若到了需要坦白他与Snape关系的那一天,也许提前做些医疗准备是有必要的。

但也要会有那样一天才行,他迟疑地想,应该会吧?Harry试图回想大约短短两个钟头前的画面,他生平第一次从Snape的脸上捕捉到如此明显又复杂的情绪外露-近乎于空白的瞬间之后,Harry可以描述当时所有的细节:Snape的瞳孔骤然扩大,刚过正午的明亮光线从侧面照来,那使得他的轮廓更加深刻。他的眉间聚起一些,不很用力,大概意味着这没有构成过于严重的烦恼,Harry猜测,并安静等待-他调用了全身上下所有的感官来等待。他听到男人规律的呼吸,他们坐得很近,腿碰到一起。他嗅到很清淡的薄荷气味,来自于Snape,也来自于他自己,那是他们在摆放沐浴乳的货架前争执了三分钟后的结果,当时Harry想要椰奶香气的那个,现在他觉得薄荷也很好,他们身上有共同的味道就很好。

Harry不是很希望还会有人会如自己这般仔细地观察过他。Snape眼周的纹路会在认真思索时加深,他的鼻梁很高,嘴唇总是缺少几分血色,长久带着一丝仿佛在抗拒世俗或是抗拒人类本身的讥诮。他不年轻,也不衰老,Harry对此没有想法,他只对Snape瘦削的身体有很多想法-除了关于性的那部分,他也一直在努力补救对方在病床上躺了太久所带来的后果。Harry甚至感谢他并不如何好看的外表,也感谢他的刻薄与难以接近,这样就不太会有人能更了解他,不会被他包裹在厚重茧下的灵魂吸引。

有那么片刻Harry为自己阴暗的想法感到羞愧。可他想要成为离他最近的那一个,又惧怕他其实一直并永远会是距离他最遥远的那一个;他想要Snape看看他,又惧怕他从中看到别的人;他想要Snape感到轻松与喜悦,又惧怕那轻松与喜悦不是来自于自己。

“你选择的方式,”Snape说,有一点缓慢。“摄神取念……确实让人无法对其真实性做出有力的批判。”他的声音里混含了叹息,Harry察觉,心就飘飘摇摇地沉下去。“但我还是要问,Harry,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你最近时常会叫我的名字了。Harry不着边际地想。

“我相信-所有你有可能提出的疑问,我都考虑过很多次。”他回答说,“你看到了全部,教授,你知道你绝对出色地完成了任务。我的灵魂完全对你敞开,你深知这一点,那么你还要我想清楚什么呢?”

这是他所能想出的最为高明的方式了。Snape没有办法否定他,除非他要违心地否认他无人能及的能力-比黑魔王更精通精神类魔法-那就很不Snape,Harry所知的男人不会懦夫行事,从不会。

“我知道了。”Snape低声说。简短,平静。

但他只说我知道了,然后就失去下文。

Harry走神的同时拆开信,Ron很有义气地(不如说是好奇心作祟)暂时留下,为此他还忍痛牺牲了腰间的软肉-女人的杀手锏永远都避不开将之旋转一百八十度这条。

“她请我一定要去一趟陋居,只说有事要谈。”Harry疑惑地说。“没提具体内容。这几天发生了什么吗?”

“我不认为有。”Ron摸着下巴说。“或者你上次来时和她谈及了某些悬而未决的事项。”

“不。我们交流良好,没有任何待解决的事项。”Harry将纸折好收起。“Ginny永远是我的妹妹,相比之下我更担忧她是否遇到了麻烦。她喜欢直来直往,这样说话不像她的风格。”他想了想,“我还要去见Robards司长,之后就去陋居。一起?”

“我……”Ron顿了一下,然后神秘地对他挤眉弄眼。“你先去就好。我办完事就回去。”

Harry望着好兄弟趁机溜走的背影,现在也觉得Hermione是对的,那家伙绝对与某个违规的冒险逃不开干系-救世主本人对那种跃跃欲试的感觉很是熟悉,虽然女人的第六感好像更加可怕。

“但愿他不会惹下麻烦。”Hermione头疼地叹气说。“你约了傲罗司司长?他不躲你了?”

“事实上是他找我。”Harry答道,“这让我感觉很不好。”

“好事送上门来,你却觉得不好。Potter先生,别让告白失败影响你的工作状态。”她戏剧化地拖长音调说。

“那还不是失败。”Harry先反驳她,然后解释,“反常的事都让我感觉不好,我当然很想跟司长谈谈,但这不在我的预计范畴内。”

“至少你还能见到人,我最近找了三次、”Hermione忽然想起令她怒气冲冲的混蛋,“律政司的司长,三次!我连他的影子都摸不到。”

“你找他做什么?那家伙不怎么讨人喜欢。”Harry问。

“据说他之前就很讨厌纯血派。”她拧着眉头说。“按照现在的形势,可能要不了太久纯血都要被灭绝了-夸张的说法,但也指日可待。我想试试他的态度。”

他们走到楼梯口,在路遇其他巫师时默契地收声。Hermione再次不抱希望地往律政司走,他们约好之后一起回陋居,女巫的原话是“就让Ron去自生自灭”。

Harry在傲罗办公室的里间见到Robards。昔日的上司看起来仿佛忽然之间衰老许多-他弓着腰陷在扶手椅里,脸颊与眼窝都深陷下去,眼皮在听见响动后的几秒才疲惫地抬起,Harry一瞬间心里被数个猜测堆满,面上不动声色地遵循了那句粗哑的“请坐”。

他们花上十几分钟用来寒暄。司长告诉Harry第一次接触救世主时的感觉,他说他当时难以相信就是这个孩子打败了黑魔王-你还如此年轻,男孩,年轻又脆弱。Harry那时还沉浸在亡者带来的无尽悲伤当中,他怀揣自责与愧疚跳不出自我否定的怪圈,肤色苍白,身体瘦削,看上去仿佛随时都将碎裂。但Robards在往后的日子里见识到人如何能同时矛盾地又弱小又强大,他推那男孩离黑暗近一点,Harry就生长出一分顽强,他将他扔到深渊里去,Harry摇摇欲坠又能死命地攀在悬崖峭壁上挣扎求生。

“很多次我都以为你已经到了最后。”司长缓慢地说。“但你没有。Harry,你有无限的潜能。”

“这就是你手下留情的原因吗?”Harry语气冷静地问。

司长稍有意外地顿了一瞬。“你知道了。”他说。

现在我知道了。”

猜测被证实并没有让Harry释然,他仍有许多疑问需要答案。他想知道Robards为什么曾想要毁掉他,是否真的与现今正发生的事件有关,他想知道是谁在费尽心思地布局,Robards因为何种理由而会听命于人,而外面还有谁、还有多少人蛰伏在帘幕之后。他想知道今天这场谈话有什么意义,Robards又为什么变得苍老无力。

但旧时的上司没有给他机会。Robards断断续续地说起一些以前的事,有的Harry已经快要忘记、或是他有意忘记,可他此时没有太多耐心,他不知道到底是因为脱离控制的部分过多而带来烦闷,还是真的有某种无法言明的的战斗天赋在预示给他提醒。

“就让我们有话直言,先生。”Harry直直地看向他。“您在最后关头放我走。我可以认为……您站在我这边吗?”

司长停下来,他的手在扶手上摩挲,房间内有片刻的安静,外间办公室常有的热闹响动分毫未传进室内。

“你总是优先看到更好的一面,Harry。”司长说。“我几乎杀死你,你却在意我给你留的那半口气。”

他们对视。Harry不再是那个濒临崩溃的男孩,他坚定而充满力量。然后Robards欣慰地微笑,他面上的皱纹随着表情的变化而舒展。

“现在我想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是你。”Robards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眼睛合上再睁开。“也只能是你。”他喃喃道。

“那是什么意思?”Harry追问。

Robards默不作声。他只是长辈般看着眼前的男孩,嘴唇颤动却不发出声音。Harry忽然为此感到悲伤与心慌,他想一定是有什么是他应该发觉却没有发觉、他本该、理应-

“你要记住,Harry。”司长打断他的思绪。“不论发生任何事,那都不是你的错。”

“但我-”

“我有跟你提过我的女儿吗?”

Harry迷惑地在问句前停下来。他思忖片刻,决定继续执着于先前的话题。

“牢不可破誓约,还是赤胆忠心咒?”他急急地问。“给我些提示,先生。”

“她还没有到进入霍格沃茨的年纪。”Robards缓声说,“我希望她能成长为像你这样的人。”

这是他给他最后的回答。

一直到走出房间时Harry仍在思索。他试图将每一个字句掰开揉碎咀嚼,也试图回忆从前是否遗漏过哪些蛛丝马迹,但全无收获。Hermione等了他有一阵子,她的拜访不意外地再次以失败告终,而好友脸上的表情让她明白事情的发展也并不顺遂。

他们直接从魔法部飞路回陋居。

客厅中没人,这不常见。Harry每次来此拜访时都会被许多个红头发的巫师迎接,但现在他找不见半个人影。他三两步跳上楼梯,边喊着女孩的名字边挨个路过各个房间,最后他来到Ginny卧室前敲门,可仍然没人给他回应。

这不对。

有什么在他的脑中隐隐串联成模糊的线,但仍差一点。Ron与George,Robards司长,Ginny-

“Harry!”Hermione的喊声从楼下传来。“我想你需要看看这个。”她高声说。

Harry在努力补全最后一点线索的同时急急地向楼下奔走,直到Hermione神色忧虑地将什么递到他的眼前。

“我在餐桌旁的地上捡到。”她解释说。

Harry看到那句话。小心你的同居人危险

“这是什么意思?”Hermione问。“是说Snape会对你造成危险?有人想要挑拨你们的关系?”

“不。”Harry捏紧了手指间的字条。他快速地环视四周,视线于落在地板上的几颗花生米上停留片刻,然后猛地抬起。“也许,但是不。”他开始快步向外走去,“我想那代表着Snape有可能遭受危险。”

“你知道传来消息的是谁吗?”Hermione要小跑才跟得上他的步伐,“还有,为什么给你的字条会寄到陋居来?”

“我不知道,但有个合理的猜测。”Harry迅速地回答,在转到客厅时忽然停住,后面的女巫差点撞上他的背。他盯着那个应当显示Weasley家成员地点与状态的钟表几秒钟,Hermione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Ron在笑话商店?”她犹疑地说。“他应该会直接回陋居才对。”

“魔法停止了。”Harry的声音冷下来,语速快至急促。他从兜中拿出那张信纸再次展开,短短的几秒钟之内所有模糊的碎片开始变得清晰、它们飞快利落地拼合成逐渐完整的图,“如果我没有猜错,今天应当只有Ginny一个人在家。Ron是被商店的审批结果叫走,我则被司长……这封信不是Ginny写的。很像,但不是。”

“你是说Ginny被人带走?”Hermione沉下的语气显然不是个问句。

“我想的比那更糟。”

Harry开始向外大步跑去,同时无比懊恼自己居然任凭这种事在他的身边发生。他担忧Ginny,担忧Snape,担忧他身边的任何一个人会再次受到伤害,而在到达院子外面的可幻影移形区域前,他甚至都还不知道自己能否做出正确的决定该选择哪里作为目的地-

有人帮他做出了选择。

初冬的风裹挟着寒气刮过,厚重的云层遮挡住黄昏日照。Harry与Hermione在院中相背而立,全身的肌肉调动紧绷。

他们面对明显来意不善的五个黑袍巫师。


*


显而易见的是,Harry很喜欢安德森太太。

那并不仅仅表现在上下楼层的食物交换上-虽然那确实是绝大多数时候的表现形式-Harry对她的关心可能都不比对Dumbledore的少上多少,Snape看得出。天气刚有些凉时男孩就像个合格的晚辈那样关注起暖手炉等同类现代产品的实际功效,并毫无计划地挥霍他金库与银行账号中的可观财产,即简单粗暴地挑选最贵的那种。

当然安德森太太对他也很好,她也许有将Harry当做自己的晚辈来看待,对于一个独居的老妇人来讲,那基本上就意味着对他、甚至连带上Snape他们两个人生活的各个方面(该死的还包括感情)保持关心。

要知道,被公认为霍格沃茨历史上最难以相处教授的Snape绝非善类,而能让他勉强忍受这些烦扰的原因-绝不是……不仅仅是Harry脸上白痴一样的傻笑。他活了四十年,有将近一半的人生在做双面间谍,所以他当然不是不通世故,他只不过不喜欢也不屑于与普遍人类打交道而已-从不意味着他就非要把每个人的脊椎骨掰成几截扔到垃圾桶里去,更何况面对一个63岁的麻瓜老人,就看在梅林或者上帝的份上,Snape尊老爱幼的底线诚然不高,也还没有跌落到丧心病狂的地步。

但这还不足以构成他开门的理由。

距离Harry离开已经有两个小时。Snape仍陷在沙发里,他的眉头紧锁,算不上负面意义上的那种。他用比过去所有时候都要长许多倍的时间与心力来思考一件事,而房间内好像还在重复回荡那些话、那句话,一遍又一遍。

当门外传来响动时Snape刚说服自己想通某个关节。安德森太太说她来送Harry前几天想要学的那种蛋糕-我今天做了一份,很好吃,你们一定会喜欢。

“他出门了。”Snape让自己显得不是特别冷漠。“我会转达给他。”

“噢,Snape。我可不要再端着它走一次楼梯。”她苦恼地说。“你听见了吗?我的膝盖在大声抗议,它们完全拒绝承担多出的重量。”

Snape从门上的猫眼向外望去,安德森太太口中“一份”的概念大概抵得上好几个人的分量,那直径足有八英寸。他想起男孩最近提起过有没有治疗骨刺的药水,可惜巫师们还没有因这种事困扰过,于是忧愁的年轻人又转战于药店里被吹捧到天花乱坠的特效药。

或许是因为Harry-好吧,就当是。就是因为Harry。这理由足够吗?

Snape不满于Harry尽会带来麻烦,也不满于自己最后还是选择为他的麻烦而妥协。他喉间发出一些不情愿的音节,讨人厌的男孩,然后伸手去握门的把手。

他打开门


*


还剩一个。

得益于Snape之前给他的那些恼人训练,没有魔杖时救世主的战斗能力依旧能令寻常巫师感到意外,就连Hermione也没有想象到他已经成长至如此地步。才过去十五分钟,从他们两个落入陷阱被包围,到仅余一个保有战力的敌人,而他们付出的代价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皮肉伤-至少和躺在地上失去意识的巫师相比确实就显得无关紧要。

战场已经蔓延至那片比人还要高的草丛当中。Harry记得,当年食死徒来进攻陋居时他也在这里战斗过,但不同的是他如今清楚在此种环境当中该如何应对,被遮蔽的视野不是唯一需要依靠的部分,而Hermione就在他的身后,他不慌乱,也不惧怕。

没有魔杖确实仍会带来许多不便,比如说耗费更多的魔力。

一道红光以刁钻的角度斜斜地冲来。Harry利落地翻身躲过,没有使用魔咒。他深知这不会是结束,他必须在解决敌人的同时保有足够多的魔力应对更后面的情况。

魔咒落在他们身后不远处,转瞬间便燃起熊熊烈火。

“我们分开。”Harry忽然在行进中说。“我去吸引他的注意。”

“什么?不。我们没有必要冒险,这只是时间问题了-”刚刚远离火源到安全距离的女巫气喘吁吁地反对,但她在回过头看到Harry惨白到不同寻常的脸色时立即止住。“发生什么?”她焦急地在好友身上寻找,一连串的担忧询问快速吐出,“你受伤了吗?在哪里?是什么?”

“不。不是我。”Harry用手背蹭去脸颊上淌下的血珠,那是一道未完全避及的划伤,牵扯的皮肉发出一阵细小的疼痛。“我在房子里设置的保护咒被触动。来自内部,有人施放了魔法。”

“但Snape不能……”Hermione睁大了她榛子色的眼睛。“有巫师进去了。”她立刻得出结论,“但你的咒语至少也应该抵挡一阵子才对,不该到现在才发出警报。”

Harry弯下腰,双手撑在腿上,尽可能地恢复体力以准备下一次进攻。他闭了闭眼,下颚紧绷,字句从失去血色的双唇间吐出。

“那间屋子……除非用我施有魔法的钥匙,不然会拒绝一切人类的进入。”他的声音低下去,有如从冰原深处而来。“但保护咒语唯一的弱点就是-它由内部开启不需要任何条件。”

“他打开了门。”Hermione不确定地说。

“Snape的警惕心不会低于任何人,如果那是你想问的。”Harry的声音难掩苦涩,当然不是因为责怪,他了解Snape,所以他唯一能够责怪的只有自己,因为-“一定是有什么原因。一定……是我们、不,更可能是与我有关的人,”他低声自语,“从来都是,一直都是,难道他还会因除我之外的原因-甚至不惜赔上他自己的性命-而妥协吗?”

草丛随寒风而荡出波动,灼热的火焰借势摇摆疯长。

Harry站直身体,呼吸重新趋于平缓规律。他的目光从未停止打量周遭,大脑也从未停止判断,如果说有什么是几年来他学到的最重要的一课,那就是在任何时候都不要因当刻不能触及的事而过多分神-保持担忧、保持警醒,然后专注于现在-即使那他妈的是Snape,是他深爱且不能接受以任何形式失去的人。

怒火不能让他丧失理智。

如果你爱一个人。你会在他面前柔软如最轻的棉絮。你会对袭来的危险坚硬甚于世上最厚重的钢铁。你不会毫无意义地担忧流泪、惶惶不知如何是好,或者寄希望于渺茫的援手从天而降。

你只会因他而变得更加勇敢与强大。

Harry与Hermione对视一眼,然后他们目标明确地同时动身。


*


Ron在转角处小心地压低呼吸,等待另一边的巫师逐渐走远。

说起来这是个巧合。给他们的笑话商店做审批的办事员简直是场噩梦,那人说话间能从《营业规范条例》发展到西伯利亚寒流对英国人口的影响(谁知道那是什么),可能那也是他逮住来访者滔滔不绝的原因-平时一定没有人愿意主动跟他多说一句。Ron在半途就不堪重负借口逃出房间留George继续苦苦支撑,而他在四处游荡之时刚好听到两位巫师的聊天。

“今天又查抄了不少东西。那帮纯血家伙们真是有钱得可恶,有时我都想从仓库里拿走几样。”

“噢得了,被查到就有你好受。赶快把东西扔进去,我们好去喝酒。”另一个声音催促说。

“你不知道,前些日子我还在登记表上看到魔杖。真想不到是谁这么……”

魔杖。Ron的神经立刻被那个关键词挑动,于是他偷偷跟在两人身后,待记住存放收缴物品的地点后又悄悄离去。他要等到那两人离开魔法部再行动。

这不是个好主意。但那又有什么关系?

他和朋友们出生入死为的可不是永远沉溺于舒适的生活,Ron想。他整日埋首于创造有趣搞笑的小发明,Ginny报名了傲罗的预备役训练营,Luna在《唱唱反调》当记者,Neville跟着Sprout教授在霍格沃茨进修草药学,他们平日里专心于各自的事项,好像曾经并肩战斗的日子是一场久远褪色的梦。

但这不代表他们对魔法界现今的状况毫不关心而打算袖手旁观。

他确信,他们所有人随时都准备着面对一切。所以倘若有什么是他能够做的、有什么需要他为他的兄弟冒险-尽管那不一定有用、但只要有那么一些可能会帮助到Harry,他也愿意为此而做出尝试。

“会成功的。”Ron低声给自己打气,顺便想象着到时好友拿到魔杖时的欣喜和女友惊讶的神情-之前偶遇时没有全盘托出绝对是个明智的决定,不然此刻他大概只能够被Hermione提着耳朵教训。

Ron用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完成了第一部分的作案流程。观望、开锁、进入,学生时代层出不穷的夜游活动给他提供了良好的经验参考。他倚在门板上平复过于兴奋的心跳,深呼吸几次之后开始打量起杂乱无章的仓库。

好。这就开始。


*


Snape几乎是立刻就察觉到不对。

但那也没能阻止事情演变至现在的情形:他打开门,接过很好看也应当很好吃的蛋糕-那占用了他两只手,然后在将手中的东西刚刚放到距离最近的桌面的那个瞬间,他骤然回头,看向视觉上仍空无一物的地方。

安德森太太已经走进屋来,而她旁边空无一人的地方紧接着传来不紧不慢的掌声。

“不愧是……啊,Severus Snape,双面间谍。”伴随着与赞扬相反的语气,一个熟悉的身影显现出来。

是Kent。

“看来有些人就是没有足够的能力学会身为人类所需的基本能力。”Snape神色未变,语气惯常那般讥诮。“比如说,敲门。我想这项技能实在太过困难。”

Kent的脸颊隐隐抽动,胜券在握的笑容有片刻扭曲。

“逞口舌之快对你可不会有任何好处。”他说,并盯着Snape缓慢地踱步。“你认为我是来干什么?”

“不在相同水平线上的人总是难以揣测。”言下之意,谁能猜准白痴的想法?

这足够让Kent火气上涨。

Snape的余光扫过门外,果不其然两个傲罗已经不省人事。他们唯一的效用,他推测,大概就是为了确保他不会藏到别人找不到的地方去。

“如果你在指望援兵的话,”Kent冷笑着说,“那可就要等上好久了。噢,不,永远都等不到也说不定。你的救世主正自顾不暇,但愿这一课能让他深刻明白魔杖的重要性,为了你而放弃魔法着实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Snape动也不动地看着他。你的救世主,他心想真是疯了,此时此刻他还会注意到这等细枝末节,Harry一定是给他下了什么见鬼的魔咒。值得庆幸的是,瞬间的心脏收紧之后还是有好的消息,Kent似乎并未知晓Harry无杖魔法的能力。这就足够,Snape暗自想着,他相信、他当然相信那男孩。

那么就该专注于眼前事。

“为了什么?”Snape问,声音不复之前的笃定。

这让Kent重新露出笑容。

“我等这一刻很久。”Kent轻快地说,“别急,我们还有充足的时间。请坐。”



他们三人围坐于客厅的沙发。大门已经关上。

享受即将到手的胜利前这段美好时光是人类通病,不是所有人都能完美地抑制欲望。尤其是当你费尽心机蛰伏多年之后,如今一切都尽在掌握,那么与失败者分享喜悦以满足忍耐已久的空虚是很好的选择。

Snape尤为清楚这一点。

“其实我也没有想到,最后居然会是以这样的方式收尾。”Kent像在自家一样悠闲自如地翘起腿,右手握着魔杖轻轻敲在左手的手掌中。“Harry Potter,”他玩味地笑着说,“让救世主做代言人似乎会更有成效。”

“是你在推动消灭纯血的事件。”Snape眨眼间就拼合出脉络。

“我现在无比庆幸你已经成为一个废人。”Kent装模作样地叹气。“不然就会再多出许多麻烦。”

Snape没有理会他的讽刺。

“不是所有人都会受你摆布。你凭什么以为他会为你做事?”

凭你。”Kent稍微眯起眼,Snape的指尖为这短短的句子而不自觉地颤动。“想想看,当他回到家,发现你的尸体,也发现食死徒旧部出现的线索,到时他会站在哪一边?就算这不足以将他动摇,那就再加上那个红头发的小姑娘好了,我已经拿够了筹码。”

“你认为他会因一两个人而将整个魔法界至于危险的境地?”

“他不会吗?”Kent反问。“他如此看重你,愿意为你而愚蠢地放弃他最大的依仗。”他低笑,“Harry Potter不是圣人。既然他都能够曾经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女孩而放弃整个村镇,又为什么不能因为你而转投我的阵营来‘复仇’呢?”

。Snape即刻否认,那完全不是一回事。科里姆小镇的事件发生时Harry无法明确判断实际情况的真假、镇上又有另外的傲罗存在,那男孩从不是Kent口中那个一意孤行的偏执者-Snape确信这一点,但他不能确信的是心中蓦然响起的另一个声音:他不会吗?他真的不会为了你做任何事吗?

你进入到他的灵魂最深处。你知道你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我想你已经有了答案。”Kent满意他所观察到的信息。“看来当初留他一命反倒不是失误。额外的惊喜。”

没有人注意到被有意忽视的老人面上闪过一丝疑虑。

“傲罗司的司长是你的人。”Snape说。

“啊,是的。”Kent无所谓地点头,语调扬起,“还有什么疑问?尽管提。我喜欢看到对手惊讶的样子,尤其是你,Snape,能同时走到食死徒与凤凰社核心位置的人。”

Snape如他所愿

“为了什么?”

他第二次提出这个问题,没有明确的指向性,但他们都心知肚明这其中的真正含义。

“恩,”Kent应声说,“私人来讲,我的妻子在那场战争中死于食死徒手中,如果这理由能让你好受点。”他耸肩,“但宏观来说,两代黑魔王不惜一切地想要统治魔法界,那么我想,那个位置应该很有吸引力吧?我也想要坐上去试试看又有什么奇怪?”

他在提及亡妻时没有任何悲伤,Snape只看到他再熟悉不过的东西。那是以权力为杖、以贪婪为冠、以野心为铠、以累累白骨为红毯走向所谓王座的,一个屈服于欲望的凡人而已。

“你对她做了什么?”Snape忽然将话锋转向至始至终都保持安静的安德森太太。

“你以为我做什么?”Kent高高地挑起眉,口气像在说瞧啊这是我新买的玩具。“我有很多朋友,间谍先生。我擅于总结错误,不会走上一代黑魔王的老路,以为一己之力就能撬动魔法界就太过自大,而不得不说麻瓜也是不错的盟友。”

“麻瓜的袭ji事件也有你的参与。”Snape指出。

“互相合作,各取所需。”Kent承认。“效果不错,不是吗?”

“之前Harry与MI5逮捕的公爵不是那个与你合作的人。”Snape继续推论。

“哈,一个傀儡而已。”Kent偏着头说,“真可惜,你知道再多也带不出这个房间。”

Snape沉默以对。

而Kent对安德森太太做了个请讲的手势。

“来吧,让我们的朋友死得其所。”他微笑着说。


她的任务从一开始就是监视Harry Potter。

MI5、MI6或者其他的什么隐秘部门都好,Snape没有兴趣去深究,退休的老人在接到上面的命令时仍会忠心地执行。他首先想到的是等到Harry得知真相时该如何去接受,接受他真心爱戴的老人从一开始就注定造就今日的背叛这一残忍的事实,接受那些看似不经意的关切全部抱有另外的目的。

甚至或许那男孩还要承受更多的痛苦与悲伤,Snape不忍去想,也无比痛恨自己为什么要醒来、为什么失去力量、又为什么只能够给Harry带来伤害,而那个值得一切的年轻人可能再也没有机会等到所爱之人回以同等的爱意-从我不知道的时候起,他想,Harry,从你不知道的、更早的时候起。

Snape细数自己能够给他留下什么。除去称不上全然美好的一段回忆与无尽的绝望之外,就只有这段足以当做证据的影像。Harry以为他不知道,以为他的小动作安全而隐秘,但Snape只是没有拆穿-Harry在每次离开家时都会开启记录魔法,大概是从Kent上一次拜访这里后开始。Snape理解那不是出自任何意义上的恶意,年轻人自认为隐藏得当的焦躁在他眼中明显如夜中篝火,有段时间Snape会察觉Harry整夜待在客厅,偶尔起身检查门窗,或者徘徊在他的门前,然后在天亮之前回到房间。他那时怀疑Harry会不会被压力击垮,但他没有,Snape仍能从他那里得到毫不吝啬的明亮微笑,与永不会熄灭般的暖意,与无止境的……爱。

如果能早一点。早上一个月,一个星期,一天,他能提前收起那些审视与评估、提前坦诚地承认他心中所想,他就能给Harry留下更多。

但如果是最无望的词语。

“那全部都是假的吗?”Snape问她。他在替Harry问她。“你对他的所有?”

“Harry是个好孩子。”安德森太太惋惜地说。“但我忠于我的国家。”

她神色坚定,布满皱纹的脸上没有半分往日的亲切。不论她如今有多衰老,她本质上仍是一名饱经风雨的战士

“最后一个问题。”Snape看起来仍旧冷静自若,好像来去问答角力不过是平淡的闲聊。“麻瓜当中指使一切的首领……是谁?”

“很遗憾,我想这个问题没有人能回答你。”她说。“我只是接收上级的指示,但我猜他绝不会轻易露面?”她看向Kent。

“确实是。”Kent不在乎地回答。“狡猾的麻瓜。”

“好了。”安德森太太不满地蹙眉,声有不耐,她的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一把精巧的银色手枪在来回翻转。“我们耽误得够久,是时候结束你无聊的把戏。”

她的手臂平举伸直,枪口对准Snape的眉心。

“不介意吧?”她随意地对Kent说。

Kent兴趣盎然地让出一次夺取生命的权利。他盯着Snape,想要从他身上看到惧怕、恐慌、无力以及哀求,所有不应存在于这个男人身上的东西。

Snape垂下眼。他想Harry,他想他无时无刻不透出爱意的言行举止。

他想那句羞涩但不容置疑的我爱你。

他想我也爱你。

砰,枪声响起


*


Ron围着巨大的柜子转圈,脏兮兮的帷布被他扔到一边。他猜测这应该就是那时将食死徒引进学校的消失柜-但这里为什么只有一个?

不是说他在浪费时间。梅林作证,他已经用尽全力想方设法找遍了全部的地方,但最终只得到一根黑漆漆的陌生魔杖,那不可能属于Harry,但有可能是Snape的-嘿,就当是顺便做好事,他不能费尽力气却空手而归。

Ron好奇地打开严丝合缝的柜子。

然后他看到……混浊的可怕双眼无神地瞪着他。

一具尸体


*


Harry按着左肋处喘息。不算严重,骨头都还没有断掉,只是冲击带来的震荡需要一点时间来平复,至于造成多么颜色可怕的淤青就不在他的考虑之列。

最后一个敌人生死不明地躺在不远处。

“还好?”Hermione边扯掉胳膊上已经变成碎条的破烂布料边说。她的发尾处有一些焦黑,扑灭大火费了他们不少力气。

“没事。”Harry哑声说。“你去找Ron,让他用我们研究过的血缘魔法找到Ginny。代我跟他道歉,我需要回去。”

他做出选择。

“你不需要任何道歉。”Hermione生气地对他说。“没人会怪你。”

“谢谢你。”他温柔地对她笑,然后开始念起幻影移形的咒语。

“但如果你没能活着来,我们所有人都会怪你。”她大声冲他喊,“你听清没有?所有人!”

所以,别死。

Harry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


Snape在枪声落下的瞬间听到可疑的闷哼和尖利的惊呼,接着是重物狠狠撞击的声音与出自女性的痛苦呻吟,还有一连串阴沉的咒骂。

黑暗没有预期而来。

“该死的、见鬼-你居然敢-”

Snape睁开眼循声望去。Kent一只手按着他的左侧锁骨,鲜血从指缝间涌出,染红他的魔杖末端。而安德森太太必然是被魔咒狠狠地甩到房间另一边的墙壁然后摔落至地板,墙上那道痕迹从天花板下方不远处一直延伸到以扭曲姿势横躺于地板的躯体,她的鼻骨歪斜,口中不断流出血来。

那把枪跌落在不远处。

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纵然是Snape也是愣了片刻才反应出短短刹那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几乎是不可置信地看向那个前一刻还全无破绽打算杀掉他的老人,此刻她在微笑,她痛苦、遗憾,但她在微笑。

他的声音横亘在喉间。

“想杀掉我?”Kent阴沉地开口,眉目因愤怒与疼痛而扭曲。“你以为我会没有任何防备吗?”他甩出一个魔咒,那把枪就被四分五裂成碎片。

只不过Kent低估了麻瓜武器在近距离下的杀伤力,也高估了盔甲护身所能承受的攻击强度。所以他受伤,但并不致命。他挪开手,子弹的一半还卡在他的骨头上,泛着冰冷金属光泽的尾端仿佛在嘲笑他的无能。

他咬牙抠出子弹,啪嗒一声扔到地上。

“你站在他们那边。”Kent举着魔杖说。“你想救他。好,那我就让你亲眼看着他如何死去。而也是因为你,他势必会在数十乃至千百倍的痛苦中死去。”

他抬起头转向站在沙发旁的Snape,杖尖也随之移动。

但Snape只是看着那位老人。他不明白。倘若这世上有人对他宣扬欺骗的手段,他定会发出不屑的嘲笑与鄙夷,但她骗过Harry,骗过Snape,骗过Kent,在前一分钟前一秒钟前一平凡无奇的霎那,她的所思所想所在立场无一人能够知晓。

最高明的伪装大抵是我对你的好是真的,我想杀你也是真的;我对你不好是真的,我要救你也是真的。Harry是个好孩子我忠于我的国家。Snape想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而此刻Snape竟发觉自己会口拙愚笨至此,以致仅仅能够发出几个苍白简短的音节。

“为什么?”Snape问她。

Kent抿着嘴唇,面色阴沉。他的手指收紧,死死攥着随时都能够射出咒语的魔杖,表皮之下席卷起的不甘与质问化为细丝勒住他的胸口,缠绕进他的思维。

一个麻瓜-哈,一个麻瓜

“我很抱歉……”她虚弱地说话,缓慢且柔和。

此时Snape忽然发觉她蓝色的眼睛与另一个人如此相像,他想到Dumbledore,想到他死时遗憾、解脱与欣慰的包容表情,想到他对那白发老人的不尽然恨也不尽然爱的无可奈何。

“我在这个国家的背后工作三十年。”她轻轻呼吸,努力让话语更加平稳。“我做过不那么对的事,也做过错事,还做过可以称之为伟大、对人们有益的事……我恪尽职守,到了最后却忽然不明白我这一生忠于的是这个国家的人民还是这个国家的政客。我不知道这次事情的缘由、目的、后果,Snape,我接受命令。”

她面色微变,忍不住干咳两声,更多的血就从口中涌出。

“但现在,我想做我认为对的事。”她睁大眼睛,嘴唇开合几次,又是一阵模糊的喘息。“告诉、Harry……我相信他。”

她说我想做我认为对的事。她说我相信他。Snape于是全盘信了她的话,他愿意去相信她真的爱过Harry,就像相信Dumbledore对Harry的爱也一分不少,即使他们都做过不那么好的事。

什么又是绝对的正确

“那真是让人感动。”Kent冷漠的声音响起。“但没有任何意义。该死的人仍会死,什么都不会改变。”

他的魔杖前端开始亮起光芒。

但几乎是立刻他平静的面具就碎出裂痕、露出狰狞的内里-魔咒还没有来得及念出一个完整的音节就被打断,他踉跄着后退几步,手中的魔杖差点脱手而出。

除你武器。

Kent僵硬地看向门口。

“是吗?”

Harry Potter站在那里。他的外表无比狼狈,脸上有血,身上也有,还有各种难以辨认的战斗痕迹。但那不能够掩盖他无所畏惧的灼灼目光,也不能够掩盖他眼中再明显不过的杀意。


*


Hermione找见Ron时他正鬼鬼祟祟地四处张望。他看到女友的那一刻惊得差点被自己绊倒,然后在她开口之前更快一步地捂住她的嘴。

“你先听我说。我原本是想去偷Harry的魔杖、”Ron拉扯着她拐进一个僻静的角落,在怒瞪之下胆战心惊地急急开口。“我以为会有Harry的魔杖,但最后找到的好像只有Snape的,但这不是重点。”他的手被Hermione打开,“我在消失柜里发现一具尸体……”

Ron用他最高的构句水准简明阐述了自己如何在惊恐之余翻出仓库中不知哪个年月收进的照相机,然后他拍照、关上柜门、盖好帷布,他将现场恢复成原样后悄无声息地离开。

“帮我看看。”Ron压低声音从兜里拿出一张起皱的照片。“你知道这是谁吗?”

Hermione想提起的有关于Ginny和Harry的话语被直接地堵在口中。

她死死盯着那上面的人惊呼出声-

“Kent?!”


*


他们没有说任何多余的废话就开始战斗。可能Harry还不够绝对地理智,可能先打上一架也算是种战术,总之造成房间内魔咒乱飞的原因能数出许多,他们谁也暂时抽不出空来讲话。

Snape知道他最好退出这个狭小的战场,不仅是因为那些更多是向他射来的危险咒语-Kent将他当做筹码来牵制Harry,这无疑给年轻人加上许多负担-虽然那面色冷静的男孩没有分神多说一个字,但Snape明白他不过是在强制自己压下沸腾的情绪。于是Snape冒险去拿魔药,于是他停留在安德森太太身旁尽力给她灌下一瓶瓶价值不菲却不知是否足以挽救一条垂危生命的药水。

两道咒语前后间隔极短地向不同的方向发出,那是Kent的魔法。Harry毫不迟疑地去挡指向房间内另外两人的那道红光,紧接着第二道光落在他的小腿,他闷哼着跌倒在地。Snape下意识地想去扶他,Harry抓着他的胳膊撑起身体,视线落在同样忙于不规律喘息的Kent身上。

“无杖魔法。”Kent盯着他一字一顿地说。“很好。你很好。”

而Harry给他的礼貌回应是又一道神锋无影。

Kent不介意卑鄙手段地将Harry限制在原地。他不能够躲,他挡下一切攻击,就像Snape保护他时所作的那样,如今轮到我来,他在心中做出承诺,我要保护你

之前一场并不轻松的追逐战加上幻影移形确实消耗了Harry相当程度的魔力与体力。他移动沙发隔在他们身前,然后坐在地板上倚在靠背后面平复过于快速的心跳。必须要承认的是,就算救世主拥有超过大多数成年巫师的力量也已经到了强弩之末,他经历两场战斗,每一个魔咒都需要比敌人更多的魔力来支撑才能保证成功。

他在强撑。他必须撑下去。

“你已经坚持不了太久。”Kent在另一边粗声说。“我们不如谈些对双方都有益的条件。”

Harry轻轻握住Snape的手背,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我不知道我们还有什么好谈。”他回答说。

“你我心知肚明,你随时都有可能倒下。”Kent笃定地说,“我放过你们,作为交换,你帮我……不、你只需站在中立的位置,我就永远不会对你或所有与你同个战线的朋友出手。”

这是个不错的条件。

“然后看着你把魔法界变成只有一种呼声的狂热教徒吗?”

“不是那样,我只是在剔除不好的人。”Kent说。“你最该深有体会那些纯血派的邪恶巫师是什么样的人。我希望社会安定,没有冲突,这样不好吗?”

Harry冷笑,一个字也不相信。就像房门开着,但没人会出去,他们必须如同困兽在这个笼中解决对方,或者被对方解决。从不存在第三种可能。

“你希望的是只有一个呼声的统治。”Harry直白地掀开事实。“也许我不知道哪种观点是对,但至少我能够确信,在任何时代、任何背景之下只准许有一种观点就是错。”

安静蔓延,但他们都知道那是暴风雨的前奏。

Harry看向毫无声息的安德森太太,又看向将担忧与关心明显放在脸上的Snape。男人对他轻微地摇头,然后Harry的眼睛就暗下来。窗外的天色不知不觉也已经暗下来,夜风擦过窗户发出细小尖锐的声响。

他没有哭。他经历过很多、很多个死亡了。

“Harry。”Snape在他旁边低声提醒说。“注意Kent向右转的时候,他会有习惯性的动作,因手肘多向外伸出两英寸而导致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差。”

Harry认真地点点头,什么也没说。他偏过头快速地在男人的脸颊上落下一个吻,然后无比坚定地重新站起来。

他不能输。


十分钟后Harry设法引动Kent第二次向右转去。Snape的判断无比正确,他尽一切可能利用那稍纵即逝的时间差做出攻击,直到听见Kent下意识的惨叫。

他筋疲力尽。Snape在他的身后为他承担一部分重量,这是Harry还能站直身体的唯一原因。

“你输了。”Harry镇定地说。

Kent捂着腹部开出的裂口阴狠地盯着他。片刻之后,他忽然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容。他左手扶着墙壁,右手保持平举魔杖的姿势缓慢后退。

“不。”他说。“我赌你连阻拦我离开这个房间的能力都已经没有。”

而这几乎是事实。

Kent在赌,所以他不选择再冒然进攻。Harry不知道Kent还能够发出几个魔咒,但他已经体力透支、魔力见底,无法保证下一个无杖魔法能成功施放。他心中苦笑,现在又想起魔杖的好处。

他抿着嘴唇看着Kent就要退出房门,之后幻影移形就可以被使用。

然后,Harry朝他露出惊喜的、放松的微笑。

Kent尚未来得及反应,一根魔杖悄无声息地抵在他的后背。红发的女巫从阴影中显现出来。

“但我有。”Ginny沉声说。“晚上好,先生们。”

Ron和Hermione的身影也出相继出现。前者喊了一声好友的名字,然后扔给他一根细长漆黑的木棍。Harry条件反射地接过,他握紧熟悉的魔杖、感受到它对他的欢迎。他古怪地看了一眼Snape,原本晦涩的魔力逐渐变得流畅起来。

Kent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终于开始真正意义上的惊慌。

“这不、”他费力大声说,好像这样就能更具有说服力。“这不可能!”

他的计划完美无缺。他引开所有碍事的人,派人劫走Weasley家最小也应该是最弱的女孩;他拖住救世主的脚步,然后将之引到陋居处布置好的包围圈中-五个优秀的巫师对上没有魔杖的二十岁男孩,他已经谨慎过了头;他利用那个麻瓜轻易进入保护咒内部,孤身一人的Snape没有任何值得称道的力量。

所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那么你就睁大眼睛看个清楚,它现在变成可能。”Hermione说。

Ginny推着Kent走近墙边,然后踢在他的膝后。“跪下。”她明确地命令。

Kent的双膝重重地落在地板上。腹部的伤让他忍不住向前倒去,最终额头磕在冰冷的墙面。

这想必已经成为注定的失败。

“还没有结束。”Kent嘶哑着嗓子抛出最后的筹码。“今晚过去,纯血派将不复存在。如果你们现在放了我还-”

他含糊的求饶被不留情面地打断。

“你以为没有人能阻止你的人吗?”Ginny在他身后说。

Kent咧开嘴角。“傲罗不会有所行动。”

“但魔法界不是只有傲罗。你觉得这些时间里我们几个人的守护神咒够通知多少人?”红发的女孩歪着头看他,“我们这些人不论走了多远、离开了多久都永远并肩战斗,那是你永远无法理解、也永远没有资格触及到的事。”

“就凭你们?”Kent说。

“就凭我们。”Ginny说。“我想你还不够清楚战争给我们带来什么。我们不仅仅是毕业不久的年轻人,也不仅仅是救世主、魔法部的小职员、商店老板、报刊记者、草药学学徒,甚至会被轻易劫持的天真女孩……”她亮棕色的眼睛璀璨逼人,“无论何时、何地,我们都是合格的战士。”

她知道、他们知道自己正在并且永远与谁同行。

Harry走上前去。他看着Kent狼狈的侧脸,手中的魔杖指着他的脑袋。

他没有任何怜悯与同情。

“纯血巫师、混血巫师、麻种巫师、包括麻瓜,人类的好坏从来都不是因身份的差异而区分。”黑色的杖尖发出耀眼的光。“但我想,你只能去狱中学习这一课了。”


TBC

评论(70)
热度(1670)
  1. 共37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