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nus

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

[SSHP] The Mortal 九

【九】


*


Ed去申请那位老公爵(*见上章)的搜查令。Harry理所当然地丢下他自己去搞定他的秃头上司和检察官之类的麻烦人物,然后用难得的空闲时光来和女孩约会。理智地讲,和世界上最美丽又聪慧的女孩约会这理由真的很充分,Ed的白眼翻出眼眶又有什么用呢。

“为什么在这里?”

Hermione穿过宽阔的广场来到好友身边,她一边问一边向四周张望。

“因为这里有喷泉。咖啡,音乐,鸽群。这些都很好。”Harry为她拉开椅子。“放松。没人追在你或者我的背后要奉上咒语和子弹,我给你点了可丽饼。”

“这话从你这里听到还真的有点稀奇,多数时候神经紧张的那个可不是我。”她坐下时说。“但我以为你更愿意对某个人寸步不离,至少比看风景重要?”

“别忘记我已经好了。”他无奈地耸肩。“只是可能偶尔会有一点……需要些缓冲的时间。况且门外有两个经过正规训练的傲罗在充当护卫,我确实没有太多值得担忧的地方。”

“你怎么说服他们放弃对你的监视?”

“让我想想。Snape的恶名,和救世主的人格魅力,完美的组合让我重获自由。”

于是Hermione把松饼当做他的脑袋来咬。但她犹疑地暂时接受这种说法-就看在甜点的份上。而Harry拄着下颚继续看他的喷泉,以及广场上来来去去的人群与忙于用小短腿奔走吃食的灰白色鸽子。这种平常的景象在他的生命当中并不多见,应该说在他成年之前都与这些无缘相遇,他太忙于魔法忙于黑魔王,无暇也并不想要去观赏外面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模样-大抵与姨妈家的院子没有多大差别,他那时想,视线所能及的固定范围,一小片房屋与街道就是他童年时对世界的最深认知;没有山川与河流,田野间的牛群,丛林里鸣叫的不知名鸟类,城市中繁华鼎沸的商业街区,那些居然与霍格沃茨能带来同等震撼的事物。

也许他可以去很多的地方,在一切结束之后。只是他不知道一切是指什么。

“所以你们又开始闹别扭。”消灭完令人堕落的食物后Hermione慢条斯理地说出结论,梅林知道她是如何思考的。

“什么?没有。”Harry端起他的咖啡。“我和他相处融洽,而且你为什么要说又?只是最近事情比较多,我出来透透气。”

“可能在其他的事情上你会妥协,但Snape?你的说辞我一个字也不信。可丽饼只够收买我十分钟,亲爱的。”她挑起眉头说。

“我没有要收买你。”

“而我也不瞎。”Hermione语气笃定,这通常意味着她已经认定某事并且她总是对的。“你知道那天你看他时的神情让我特别想把你们两个赶进同一间卧室吗?”

Harry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他大声干咳,Hermione在一旁毫无愧疚心地喝着果汁。

“其实-”

他试图解释的话被女孩你敢否认试试看的眼神堵回去,最后只好换成一声懊恼的哀叹。

“就有那么明显?”他问。

“没有。”Hermione冲他得意地微笑好像整个人在散发八卦的圣光。“我在唬你。但你已经承认了。”

一瞬间Harry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是怎么平安活到现在,并有些认同或许Snape骂他蠢时至少有一半应当与事实相符。

你该停止在任何地方做任何事都想到Snape。然后Harry意识到自己打比方的角度有多么荒谬且自然,这真的是大事不妙。

他们在一起太久了,难免相互影响。而那并不单纯地仅仅就指分享共同的生活区域这段时间,如果要定义“一起”这个概念Harry会将分界线向前推移,在圣芒戈的病房中那段日子也可以包括在内,但真要说的话,他觉得应该继续向更久以前寻找那模糊的界限-可这说不通,太久不是理由,他与Ron与Hermione同样在一起太久,他同样爱他们却不是以这种方式。

不确定的事还有很多。就像早上他在厨房烤吐司,Snape走到他身后抬手去拿正上方柜子里的果酱,他们的身体短暂地贴在一起又分开,而Harry后来注意到那口味的果酱是之前超市促销活动的附赠根本没人在吃-最后就孤零零地摆在台子上,真搞不懂Snape为什么非要拿它出来。

但Harry想他能够确认的是想要一起的时间久一点,最好比生命的时间再久一点。

鸽群呼啦啦腾空飞起。

Hermione咬着吸管,看着对面出神的男孩那双绿色的眼睛。她从中见到过喜悦与痛苦,希冀与绝望,但从未能够有如此安定又温柔的时刻-她与Ron不能够带来,Ginny不能,其他任何追逐在他身后的男女不能。

既然如此,就没有什么不好;既然如此,就理应如此。

“嘿甜心,你是该想想该怎样老实交代。”她语气轻松地对他说,“就在解决掉出来搅局的混蛋之后。现在让我们说说公事,我知道你找我出来不会只是想要晒太阳。”

那一点都没有错,他还没有幼稚到因微小的感情挫折而在一个阳光灿烂的好天气拉着好友吐苦水。

“当然。”Harry放下捧在手中的杯子,思维跃回到本次会面的初衷。“我需要你帮我模拟一场战争,Hermione。就在麻瓜与巫师之间。”


他不想也不愿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

若说对战争的理解,救世主大概会有一些发言权-片面并且浅薄,是的。牛津词典将其定义为两或多方人类互相持续抗争的情况,笼统地囊括进许多隐含的意味-更人性化一些来解读大概可以看做是权利争夺与野心欲望相关联产生的后果,它不局限于硝烟战火的形式发生在不同族群、不同阶级或任何不同的立场上:因仇恨与愤怒,因掠夺与利益,因恐惧与偏见-但它们统统可以归结为一个简短有力的词语-人类情感。

多可笑。战争的本质无关于任何客观外物,它来自于人类本身。

“有巫师在帮麻瓜做事。”Harry说,理由来自于他和Ed在调查当中遇到的阻力与痕迹。“所以我想,为什么就不能够有麻瓜在帮巫师做事呢?”

“但那很……”Hermione迟疑地停顿,“为了什么?他们甚至互相不知晓对方的存在,隔绝在两个世界,没有利益冲突,多年来相安无事。”

“可是只有一个世界。”Harry平静地说。“我在这里,你在这里,还有周围的每一个人。我们生活在同一个世界里。”

Hermione意识到他是认真的。她脸上的轻松被另一种忧虑取代,还有深深的不确定。

“我从没想过。”她说。“我是说……普通人能帮巫师做什么?他们不了解魔法是什么,甚至进不去九又四分之三站台,看不到霍格沃茨。”

“或许我应当把帮助换为利用更好些。”Harry说。

她读不懂他此刻的表情,但之后她又听到一句平常却无端带来冰冷的话语。

“来吧,就让我们看看普通人能够做些什么。”


本该是个很有趣的游戏。Harry扮作麻瓜来尝试他所能设想到的方式来给魔法界造成影响,Hermione当然就站在巫师的角度应对。具有学术精神的女孩很快忘记其他投入到这场颇有新意的辩论当中,而Harry的开场简单明了-对于危险且不受管制的力量,我想除了消灭之外就只有掌握在手中这两种方法。

他们的焦点始于双方的正面对抗,显然在任何时候暴力途径都是人们最先想到的解决不可调和矛盾的途径。Hermione对此具有相当程度的发言权,她甚至来不及给Harry太多说话的机会就已经开始快速列举出各种可能性:从最简单的开始,麻瓜驱逐咒让麻瓜连巫师的藏身之处都找不到,再加上隐身咒我甚至可以明目张胆地从你面前走过而不引起任何注意,这对任何军事行动都是致命的打击,毕竟你都找不到目标又要往哪里攻击呢?

她微微抬起下巴,Harry微笑着示意她继续。

接下来她谈到窃取情报的手段。巫师有阿尼马格斯,有复方汤剂,摄神取念,吐真剂,夺魂咒,一忘皆空。他们能毫无破绽地取代另一个人混迹在他人当中,可以轻而易举地渗透与扰乱指挥系统、下达错误命令,甚至悄无声息地解决掉任何决策性的人物。麻瓜物品改造也能够派上用场,虽然魔法部的法规并不允许-但Weasley先生总是能收缴到许多非法物品,而众所周知博克博金的店内还有许多危险奇特的道具可供选择。说到器具就不得不提飞天扫帚和门钥匙(作弊般的幻影移形还要说出来打击你的信心吗Harry),和各种效果神奇的魔药。

“所以你至少要面对这么多问题-”在长篇大论之后Hermione深呼一口气,她灌下好友具有先见之明叫来的第二杯橙汁。“不确定敌人的据点及出现的方向,周围的同僚或上下级可能是别人假扮,生活中看似平常的装备也许被动过手脚。我一定还有遗漏的地方,但根据这些来看对比武器与魔法的优劣性就已经不那么重要,我看不出你能赢的可能。”

她举起玻璃杯晃了晃,属于格兰芬多的争斗天性一览无余。

“所以,来让我看看普通人能够做些什么。”

她将原话奉还给他。轮到你了,男孩。


本该这词代表的意义是事情发展不如预想那般称心。

“这很有道理。”Harry赞同说。“隐身咒或许可以用红外线仪之类的奇怪产品应对,前阵子我肩上的枪伤就是很好的例子。你在描绘一个理想化的状态,阿尼马格斯与摄神取念的难度超乎想象,吐真剂被限量管制,夺魂咒即使在黑巫师当中掌握的人也寥寥无几-但总得来说这些都不会对结果造成太大的影响,正面的对抗我必输无疑。”

他越过Hermione的肩膀看向更远的地方,那里有跟霍格沃茨中抬头能看到的相比并无二致的天空。

“可战争的表现形式有很多种,”他稍微一倾脑袋,语气平和又冷静。“谁说我们要这样开始呢?”

而这似曾相识的神态让前一刻还信心十足的女巫开始警醒,也许先前的丝丝凉意并不是来源于十二月初的季节因素-她见到过,在那段Harry需要药物支撑的时日中的某一天,他也是如此对她讲述疯狂却合乎逻辑无处辩驳的猜测。

往好处想,至少现在的Harry清醒并且理智。

但她想她可能很快就会宁愿不要这种好处。


“暴力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方式。”他说。“我不是要来打仗,女士。那会世界大乱,于我并无益处。”

“那你想要什么?”Hermione警惕地问。

“互相帮助是良好友谊的开端。”Harry双手交握靠在椅子上说,好像他坐在富丽堂皇的威斯敏斯特宫而不是街边太阳伞下的廉价铁椅。

“你们的能力很有趣,我认为它有更大的发挥空间,也值得更好的待遇。你知道身为政府高层总是要面临各种危险与突发状况,我愿意提供足够的酬劳换取更多保障。”

“就这样?一份工作?”她不确定地追问。

“就这样。”他轻轻点头。“比如说你们其中一位朋友,他很好地帮助我打击了政敌带来的威胁,对此我万分感激。”

赫敏意外地愣了一下,但她飞速运转的大脑很快相通了其中的关节并致使她愤怒地抬高音量。

“你居然-那些恐怖袭击是你指使。”她棕色的眼睛咄咄逼人。“你在利用巫师作为武器来满足一己之私。”

“我更愿意称之为交易。想想看,我只是一个常年坐在办公桌后的普通人,没有能力逼迫任何一位巫师做他不愿意去做的事情。”

“那一定是黑巫师。”她嘲弄说。“你不清楚自己在与怎样的人打交道。他们以屠虐麻……普通人为乐,也许下一个就是你。”

“麻瓜,你可以这样说。我不是一无所知,要知道并非所有的麻种巫师都喜欢留在魔法界,我对你们的了解比你想象中更多。”他指出。

“那你就该知道除了几个败类之外永远别指望获得更多,而我们的部门会处理好这个。”

“你在说魔法部的吗?巧合的是我刚好那里也有熟人,他十分愿意配合我的行动。”

“这不可能!”她震惊地站起身来,“他为什么要那样做?”

“我说过互相帮助是良好友谊的开端。你们当中似乎有人对剩余的纯血巫师心有余悸,并打算以同样方式回敬过去。我为此提供了一些方便快捷的道具,那对只惯于应付魔法的巫师来说足够出其不意。”

Hermione想到前阵子纯血巫师遭受到的意外,忽然觉得寒风刺骨。所有的事情都是相关联,这整个……全部。

“巫师与麻瓜的身份不会将人分成两边,立场与共同的利益才会。”他继续说,“或许我此生都无法看见对角巷场景,但不会妨碍我们和平共处各取所需。”

她深深地吸气,然后重新坐回到座位上。

“共同的利益?”她冷笑。“别以为我搞不清你在耍什么花招。帮助某人肃清纯血成为另一种意义上的黑魔王-同时这股力量也为你所用,这不就是你的目的吗?”

“你是一位聪明的女巫。”

“而你不会成功。知道上一任黑魔王的下场吗?那是你的参照。”

“他距离成功原本只有一步之遥。”他不为所动地回应。“支持纯血的Voldemort都能够获得拥护,没道理对立阵营的那一方就做不到-尤其是如今正是好时机,不是吗?就我所知上次的事件有相当一部分巫师乐见其成,我只需轻轻推动……任何族群都需要一个领袖,你们没有了Dumbledore,没有救世主,新的魔法部长自顾不暇,是时候推选出新的统治者。”

聪明人总能够很快认清现实。所以Hermione知道他是对的魔法界仍处于不够稳定的状态这无从反击,他们仍需要更多的时间来消磨战争带来的仇恨与戾气才能重新归于安稳。

“你是否想过,你的合作者并不如想象中那般可靠。”她冷静地转换切入点说。“借助你的力量之后再甩开,而你对魔法的能力无能为力。在这场互相利用的角逐中胜者尚未可知。”

“人类如此善变。”他用惋惜的语气说。“所以总需要应对方法。有时你做出选择,只是因为筹码不够重。你要知道占据多数的混血巫师有多少麻瓜家人,这世界仍由你们眼中的普通人主导,而我可以为他们带来人性贪婪所需的东西。”他停顿片刻。“麻瓜无法进入魔法界,但你不会知道有多少巫师成为间谍-他们或许忠于家庭,或许忠于利益,但不会是魔法。”

Hermione从未感到如此无力,并痛恨自己为什么要足够清醒到理解这些残酷的事实。

“只需一个简单咒语就能解决的事。”她紧紧攀住残存的信心。“你再醒来时,什么都不会记得。”

她对面的人露出微笑。

“连我的巫师合作者都只以为见到的那个人是我。”他吐出令人不快的话语,“我们虽然没有复方汤剂,但仍有其他方法来应对。魔法只不过是工具的一种,它的使用者与其他工具的主人并无不同,而我们千百来年都在研究人类,我的朋友。”

你必须要承认掌握一种超乎寻常的力量不会让你的本质变得有所不同。你没有你所以为的高人一等与超脱世外,仍要归附于俗世与任何随处可见的人性共处。你若眷恋身世的高傲太久就会忘记,忘记铠甲中的躯体也不过是个需遵从情感与欲望支配的凡人而已。

Hermione收紧放置在腿上的手,指甲扣入掌心。可能是由于逆光的原因,这一刻她看不清眼前人的模样。

“你要击败我真的很容易,但请别忘记在我说出这些话以前你什么都不知道。”

她听到他陌生的声音传来。

“你不知道我是谁,女孩。”


等到都结束后Hermione仍对这场对弈心有余悸。她从情境中惊醒时自认占据制高点的得意早已荡然无存,并由衷地感谢Harry抱怨咖啡冷掉时幼稚的表情,这让她更快地脱离之前的身份认知而不是对着好友抽出魔杖。

“你吓到我了。”她皱着鼻子以示不满。

“Voldemort在我的脑子里住了很久,我想偶尔我也可以那样装模作样十几分钟。”Harry玩笑般地说。

但不可否认的是这当中总有几分道理。也许事情没有假设的这般复杂,也许复杂程度比这更甚,这些都有待考证。值得哀叹的是经过此番曲折的下午茶时光Hermione只能够忍痛面对剧增的工作量,Harry对此极其无辜地表示这不全是他的错,然后年轻的女巫就将纸巾揉成一团打他。

等到离开前Hermione已经重新回到那个聪慧坚定的格兰芬多。她收起嬉笑看向Harry的侧脸,那个在火车座位上对她露出腼腆微笑的男孩已经成长为一个优秀到足以独当一面的人,尽管其间的过程她一点也不喜欢。

“你调查到了许多。”她说。“这可并不仅仅是个凭空推断式的臆想游戏,对吧?”

Harry看向人来人往的广场与喷泉总是要坠回地面的水流。他说我也希望它是。我也希望。


*


Snape看着救世主带着毫无意识的另一个自己闯入圣芒戈。

“救他。”Harry满脸血污,声音发抖。

犹豫不决的医疗人员显然认出了一旁不知死活的正是恶名昭著的食死徒,但救世主正用力地揪着他的衣襟音量由虚弱的请求演变成充满怒气的大喊。

“立刻。”他不断重复,言语混乱又凶狠。“我要你们不惜一切地救他。”

于是接下来治疗师们找回职业素养。很快走廊里只剩下Harry倚靠于身后的墙壁,他将全身的重量交给外物然后缓缓滑落至冰凉的理石地面。

Snape看到过很多种Potter的模样,不论好坏都生动鲜活,而不是像此刻一般低垂着头全无生气。他看他出神地盯着沾染满深红色液体的双手,滴滴答答,他看他眼底翻涌浓烈的像恨但又绝不能称之为恨的情绪,仿佛他的某一部分在寂静流逝崩塌。Snape想这场景为何没有见过却如此熟悉,是否他也能够在自己久远尘封的记忆深处找到类似的时刻-当一直坚信的认知被忽然间击成碎片,轰然陷落的那部分自我就会不可挽回地消失。

死亡确实能够打破些什么。他想象,换做其他任何时刻他都不会选择将记忆交出,但他现在后悔的原因已经与重见天日后仍需面对的生活无关-看看那个男孩,你因何而对他残忍至此。

他沉默地行走于记忆当中。

Harry的提议并非一时兴起。他必须要学习在庞杂记忆当中搜寻所需信息的能力,于是他为Snape设置一道最终的信息等待被探查。开始前他说那与你有关,你需要寻找的、我隐藏的,与你我有关。

“这是个很广泛的范畴。”Snape当时说。

“我想不。”Harry说。“我对你的阴谋只有一个,那非常明确。”

于是Snape继续寻找。他将时间拉近跨越过自己毫无知觉的那段时间,同时感受到手掌下的肩膀微颤,然后又迅速地归于平静。他们面对着坐在沙发上迎来这次不像是短暂的旅途。

最先跳出的画面只有Harry一人。

他的卧室有着与假想中格兰芬多寝室那般不符的简洁。Snape找到一些熟悉的部分,并试图与前些日子那次的深夜拜访时所匆匆瞥过的印象相对比-尽管他当时更关注于那该死的枪伤。表面上毫无花哨的木质衣柜与一张不宽不窄的床,墙上有两排应当是房屋原本装修的置物隔板,因为上面搁置的物品实在少得可怜,他甚至都没有找到一颗金飞贼(也不是说他想要看到)。他注意到Harry曾提到过的装有电器使用说明的收纳盒,和几本书与杂志。

窗边有一张仅够一人书写的小桌子。Harry正坐在其后,手中拆解一封来自霍格沃茨的信,正午的阳光从他的身侧落下。

Snape在毫无阻碍的过程中来到他身后观看信件的内容。

这是一切开始的时刻。圣芒戈传来的消息,来自校长的请求,让他们最终挤在一个屋檐下的那个起点。Harry盯着不长的信件静止许久活像个被蛇怪石化的受害者,但这种不泄露任何情绪的安静一点也不讨人喜欢。

“看来我给你造成了相当深刻的苦恼。”Snape刻薄地评论说。“我开始怀疑你的阴谋与谋害前任教授有关。”

“别试图用惹恼我的方式来完成任务。”Harry抵抗说。

“摄神取念不会跟你讲规则。”Snape回应。“语言是最好的引导方式。”

他完美地示范出人的意志如何不能够完美地控制住大脑,在Harry短暂的精神波动中抓住机会跨入因此导出的另一段记忆。

这次是他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无甚特殊的日常生活,Snape对此非常熟悉,但从局外的视角观看时又是另一种感受,并能够注意到许多当时没有察觉到的细节。他们刚搬到一起时的争吵如此老套,Harry去房间拿装有银色记忆的玻璃瓶,Snape跟在他身侧,男孩的表情从进入卧室的那一瞬间开始细微的变化。Harry走至床头弯下腰,他将手伸至枕下将它拿出,然后在原地停了两秒钟后转身离开。

整个过程非常快速又有种不可思议地缓慢。但双面间谍的职业素养如此高超,他在思考当中再一次发觉大脑主人的精神缝隙并果决地向更深处切入。

“你去哪了?”格兰芬多的休息室中,Hermione问。“Ron说昨晚你没有回寝室。”

Harry看上去相当疲惫。

“我没事。”他说。“需要一些空间,你知道。”

“希望你也知道我们一直都……”她说着,伸手想去拍拍好友的肩膀,但在手指距离那里至少还有几英寸时被打开。

“你们不-”Harry反应强烈地加重语气,然后顿了一顿,重新放缓语调。“抱歉,但是别,就是别这样。去找Ron吧,他需要你。”

“我会的。”Hermione仍然没有被吓退,“但我得说这种时候更适合与家人共同度过,而你是拒绝Weasley家邀请的那一个。我不能丢下你,Harry,你同样是家人。”

该是感动的时刻并没有出现。

“我认为还不是时候。”

“可我觉得每一刻都会是最好的时候。”

“你……你怎么就不明白?”Harry开始焦躁地踱步,垂于身侧的手攥成拳又张开,手背上的血管清晰可见。“我不能。你让我拿什么去面对Molly?Fred和George吗?Ginny的眼泪吗?”

“那不是你的错。”她肯定地说。“没有人责怪你,Harry。”

“那有什么是我的错?”他逼近到她眼前。“Sirius,Lupin,Dumbledore,Tonks,Colin,Cedric,Dobby,甚至Hedwig?”

“不-”

“我不需要。”他大声打断她。“我他妈听够了-该死的我哪里表现得还不够清楚?离我远一点,请!”他冲她低喊,如此声嘶力竭,“我在说放过我!你听到了吗?”

不留有任何商讨的余地,Harry立刻大步离开这里。Snape紧跟在他身后同时略有不解这与他能有什么关联,但他确定自己没有找错方向。

Harry最终的目的地是圣芒戈。他几乎是狂奔着穿过长长的走廊好像身后有什么在追赶,接着他打开门进入,再用与气势完全不相符力道轻柔关上。他靠着门板急促地喘息好像从没有氧气的深海浮出,Snape却不合时宜地想这真是讽刺-什么时候他又成为一个Potter的避难所。

此情此景相当古怪。Harry找了一个角落坐下-病房的空间诚然不广阔,也绝非狭小,但他偏偏挑了一个阴影当中的墙角,视另一边的椅子为无物地屈膝坐在地面上。Snape只看了一眼病床上的自己一眼就被微小的声响拉回视线。他凑近低着头抱膝的男孩,但那喃喃自语实在太过模糊,他什么也听不清楚。

四周全部变成黑色。

Snape抬起头打量,逼仄的空间感让他不适地皱起眉。他再低下头,记忆的主人就已经也被掩盖在黑暗当中。

“为什么我不能跟Harry一起?”明显稚嫩的声音隔着些什么响起。

“因为他犯了错。”尖细地女声回答。

“所以他要被关碗橱吗?”

“对。犯了错就要受到惩罚。”

“他犯了什么错?”

他害死了他妈妈。”她说。

Snape猛然间意识到这是什么。他震惊地低头寻找,他想伸手确认但显然他不过是在旁观记忆的一个意识-他什么都做不到。

他害死了他妈妈。

她怎敢、她怎么可以这样说?

明亮又格外刺眼的白色突兀地重新占据视野。Harry仍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蜷在墙角。

很快地接下来数个片段宛如拉开闸门的洪水倾泻而出:有时是与朋友的争执,他总算对那时的救世主有多不稳定有了较为清晰的概念,这随着时间的流逝直到毕业后也也没有多少好转;另外一些时候就是碗橱里的漆黑空间,偶尔外面会有声音传来-包括欢声笑语,但他一次也没有真切地看到过幼时的Harry。这些快速闪现的画面不稳定地交替来去,但不变的是间隔总会转回到圣芒戈的病房当中,Snape一次次试图听清Harry默念的是什么,又一次次以失败告终。

这比想象中多出太多。Snape忽然完全不解Harry让他寻找的信息究竟在哪个方向,似乎一切都与他无关又有关。人的记忆就像一座层层递进的迷宫,你若寻找出口就需要不断地尝试不同的路线到意识到这是死路的那一刻才知道这是错的分支,而这间病房就是那个分出无数岔道的路口。

“你得停下这个。”Hermione说。

这是又一个新的岔路。Snape想。

“什么?”Harry含糊地问。

“你回去太多次了。”她忧心地说。“你要明白……接受事实。他也许会醒来,也许不会,你无论去多少次都无法更改,那除了让你陷入过去的痛苦之外别无他用。”

“不是痛苦。”他摇头否认。“你不明白,Hermione。那是唯一能够让我感到安全的地方。”

不明白的不是只有那女孩。Snape暗自揣测安全这个词所代表的意义,他想到那个墙角与黑暗中的碗橱,不知为何忽然笃定年幼的Harry一定也是以相同的姿势存在于他看不见的地方。

然后就该是成为傲罗之后的事了。Snape深知他已经走到了迷宫腹地,因现实中Harry开始明显地抗拒,不过是理智让他还没有升起大脑封闭术。

“放松,Harry。”他钳制住他时低声说。“我不会伤害你。”

也许这句话起了效果,但其效果仍有限。跳跃出的新画面是完全的混乱与扭曲,Snape一边在层出不穷的记忆中费力地分辨一边轻抚Harry的背,但逐渐地他意识到这混乱不是全因Harry的抗拒-他在如此执拗地坚持放开大脑,似乎有种信念要他绝不可半途而废-那就只有一个合理的解释了,它们在其主人的脑海中本就是碎片。

这些是Harry想要遗忘的记忆。

Snape此时无法有效地选择他该进入的片段。这些记忆太过杂乱拥挤,他只能被动地等待它重新缓和。他在迅速一闪而过的影像中捕捉到一些可怕的景象,有鲜血与火,有碎了一地的碗碟和洒在桌面上的白色药片。那些太过压抑的东西让人被扼住喉咙般窒息,他看到面目全非的尸体和草丛中沾血的石块,和Harry颤抖的双手,和美丽又残忍的落日。他看到他数次从噩梦中惊醒,睁开眼的第一件事情是伸手去枕下找寻那瓶记忆好像将之视为依靠-没有其他人了。Snape在这个瞬间猛地领悟到,这是Harry最脆弱的时刻,这是Harry最需要别人而不是独自苦苦支撑的时刻,这是Harry躲在碗橱中那般最无措与恐惧、想要些什么又求而不得的时刻。

然后一切骤然消失,他们回到病房当中。

那声音仍在。Snape凑近Harry,这次他毫无阻碍,没有任何突如其来的记忆干扰。他离得足够近了,那是轻微的抽噎和重复再重复的简短单词。

对不起。他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Snape不知他在对什么道歉、或是有什么是需要他去道歉,也许是对病床上的自己,也许是对那些他永远记忆犹新却不会再被人使用的名字-可那真的不是救世主活该承担的责任,也不需他把一切都归结到自身,该死。Snape当时在他身边又不在他身边,他想若自己清醒着会对Harry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是不留情面的挖苦还是冷冰冰的沉默,或是还有其他。

生命中不会有假如。

这是最后了。Snape知道-在阅读了如此之多的信息之后-这条路到了尽头,它不能够带他走向出口。他应当返回上一层去继续探寻,但他向来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此犹疑,角落里那男孩还在,恍惚间这让他想起蜘蛛尾巷里的自己。

Harry从卧室中走出。

Snape在短暂的愣神后才发觉他们已经回到了之前的节点。Harry走到他跟前,把装有记忆的玻璃瓶放到他的手里。然后他停在原地。(*见章二)

当时Snape以为他要询问其中的内容,理所当然,对被隐瞒的一切要求解释。但现在他明白Harry是以怎样的心情在故作镇定。他们之间的误解如此之多,他对Harry的误解如此之多。

他停止摄神取念,从Harry的大脑中离开。


Harry困惑地看着他。他额间的冷汗顺着脸侧淌下,眼中焦距模糊,喉间低低不均匀地喘息。但他仍将背挺得笔直,固执地不肯低头。

“你停下了。”他不确定地说。“我做错了什么?”

他总是首先问我做错了什么。

“你没有。”Snape回答他。

“那我们为什么停止?”

“因为你需要。”他迟疑了一下才说,“Harry,这对你的伤害过于强烈。”

“我得说你的幽默感一点都不好笑,教授。”但他还是露出一点笑容,“你又不是在对我用钻心咒,不会对我造成伤害。”

恐怕算得上是另一种意义上的钻心咒了。

“你需要休息。”Snape只是这样说,语气没有一点让步空间。

倒不是说他忽然间决意用更柔和的方式对待这个年轻人。只是凡事都该有相应的底线,他不介意在其他方面对救世主做出刁难,但不会是在这件事上。有些东西总能造成比身体上要猛烈数倍的疼痛与损害,而他深切了解这其中有多少不常为人知的苦楚。他不知Harry究竟想要他找到什么,但这样任何诠释都称不上友好的寻找涉及太多他无法避开的区域,Harry需要面对的绝不仅是单纯的记忆回溯-想想看,将你此生最害怕的时刻重新上演,将你结痂的伤口再次撕裂掀开。

这绝非、也永不该成为玩笑般的事。

“所以你下次会继续吗?”Harry还在问,然后又立刻接上一句,“我们必须完成它。”

他没说为什么必须要这样做,但他的神色说明了不达成目的绝不妥协的决心。Snape相信一定还有比学习更重要的理由,于是最终他勉强地同意,然后Harry就在那一刻松懈下来-他无力地弓下背向前倾去,头靠在Snape的肩上赖以支撑,几乎失去全部的力气。

Snape没有提起他所看到的内容。他没打算用安慰或开解的方式对待他,也没打算出言讽刺,就只是沉默,以他惯有的那种方式,出于很多种原因。Harry疲惫地靠在他的身上,头脑的胀痛特别缓慢地在消退,然后他从逐渐清晰的视野中捕捉到扣得严丝合缝的黑色领口,和对比下尤其苍白的颈子。他自然地抬起下巴凑近,然后顺势将亲吻落在近在眼前的皮肤上。

这几乎快要成为常态。虽然每一次总是由Harry开始,但Snape也从未真正意义上地拒绝过他,好像他们默认的某些东西正在隐隐酝酿发酵,又没到合适的契机来挑明。Harry通常乐于热切地去亲吻他,也喜欢让他们的身体更近,仿佛那就能意味更紧密的联系,但这次他没有什么力气,他被摄神取念耗费掉了太多精力。

他抚摸Snape的肩骨至脖颈,至脸颊,动作可以称作是爱惜-可分明此时他才是无比虚弱的那一个-但他的身上总是具有一种力量,好似无时无刻不在敦促他去承担、去保护、还要去扛起过分超出的责任,如今他将这股力量尽数用在眼前的人身上。

“你知道,”Harry在他们交换呼吸时说。“你不是一个好人。”

“我以为那足够显而易见。”

Snape不因此动怒。他的手掌还放在正指控他的年轻人背上,能隔着衣服面料摸到他脊骨的弧度。

“对。”Harry低低地叹息说。“但我还是非常想念你。”

非常,非常地想念你。

这部分突如其来的衔接让人不解,Snape仔细地观察他的脸色确保他没有在说胡话-不,就是胡话,你选用了错的动词或人称来造句。

“多奇怪。”Harry就笑起来,不抱有任何负面之意。“我那样讨厌你,却又不愿真的离开你、不愿你真的离开我。我会时常想起你令人不快的地方,令我不快的地方。你如此擅长于让其他人不好过。”

“而你花太多时间在让别人好过。”Snape说。

“是啊。”Harry斟酌片刻,“所以我也会羡慕你过。”

“你说羡慕?”

“我说羡慕。”他听出Snape话外的讽刺,坦然承认说。“早就有了,只是我很久之后才意识到。你让我的日子很难熬,我说真的,但同时我又总想在你面前证明什么。然后你……”他说到这里难受地皱起眉头。

然后你变得安静、太过安静,几乎与死尸没有区别。Harry出神地想,你保护我,以你的方式。

“太多不确定的事。”他忽然说起看似毫不相干的话题,“神秘人,魂器,甚至Dumbledore,我感觉自己身处看不到尽头的蛛网当中。那很不好,我掌握不了事态的全局也无力控制周遭的每一件事,而未知带来焦虑。现在也一样,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件让我难以忍受-曾经有段时间Hermione说我几乎像个控制狂,有意地强迫自己在所有地方掌握主动权,不能接受一点点失控的细枝末节。”

Snape冷静地等待看他到底要说什么。

“但我最能确认的是,和你一起我就很安全。”Harry定定地看着他说。“我不介意你让我做什么、对我做什么-别说你没有习惯于引导或是掌控我,但我全盘接受。你明白吗?我们也许仍然会有所争执,会在某一件事上互不相让,但我可以接受你在我的大脑中来去自如,我可以将自己的一切交到你的手上-”

他的话几乎不能够再直白,又不完全直白。

“而我想这是有原因的。”

Harry在不断上涌的倦意中讲出最后一句话,最重要的一句。他想Snape怎么可能会不明白。

这当然必须是有原因


*


他所担忧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

说不上好或不好,在陪同Ed及一个MI5精简小队凭借搜查令进入那位公爵的庄园前他就有所准备。被怀疑且只等证据确凿就该下狱的老公爵神态自若地招待他们,他相当配合地让工作人员去各处探查,好像真的清白无辜与什么事都毫无干系。

Harry当然不会受此蒙骗。当一位巫师想要针对麻瓜时那就很难有机会失败,这位公爵与保守党成员之间的联系在他眼中已经昭然若揭,他们的勾当必然与迫害工党的系列事件有关,只因目前没有他与巫师之间存在明确联系的证据,于是事情仍需按照麻瓜的程序来办。

直到一道红色的光线从他身后袭来。

那是属于巫师的魔法。Harry没有首先看见,他正无所事事地待在一旁听Ed与公爵间没营养的试探,然后一直被嘱咐保持警戒的Ed在余光瞥见红光的那一刻凭借优秀的职业能力将他推开。

咒语落在墙壁上炸出一道焦黑的痕迹。然后快速地,接二连三的咒语接连向他的方向发出,Harry在侧身躲入最近的转角处时顺便从魔咒的密集程度判断出敌人只有一位,但对方也必定是位擅于战斗的巫师。Ed在不到两米远的走廊另一侧持枪站立,耳上佩戴的联络器中没有传来任何回音,他对Harry苦笑摇头,示意援手已经不知在何时全军覆没。

Harry对此不感到任何意外。

“我们没有必要浪费时间在无意义的争斗上。”一个稍有熟悉的女性声音从那边清晰传来。“Harry Potter,我知道你没有了魔杖,但我也无意与救世主为敌。我们可以谈谈条件。”

“是吗?”Harry平淡地问。

“你不妨碍我们,就不会遭受到任何危险。”她信心十足地说,脚步停在不远不近的地方。“我们并没有直接的冲突,事实上,麻瓜的争斗也不是救世主的责任,不是吗?只要你对此不加以干涉,我可以保证你的麻瓜朋友也会安然无恙。”

“你是在威胁我?”

“我更愿意称之为平等的交涉。”

他们安静地僵持片刻,然后Harry从转角后谨慎地走出。他空着手,显而易见,对面的女巫师露出满意的微笑。

“你是那次随同Kent去我那里逮捕Snape的魔法部的记录员。”他意外地打量着她。“原来如此,我想那时你一定也做了不少事来推波助澜。”

“可惜你没有就此收手。”她用惋惜的语气说,手中仍举着魔杖。“所以我们才走到这一步,为成功引你前来我们暴露了不少信息。”

“你们费尽心思将陷阱布置得真实。”Harry说。“这听上去可不像是要谈条件。”

“不,我带着诚意前来。”她微笑,“请相信我们绝无恶意,毕竟创造一个合适的交谈环境也不是那么简单。”

创造一个对你们有利的威胁环境应该更为贴切。Harry讽刺地想。

“正如刚才所说,”女巫师继续说。“希望您能够代表委员会放弃本项调查。”

“但我想这已经不仅仅是委员会的事情。干涉麻瓜政务可是重罪,傲罗司已经同样参与其中。”Harry说。

“那就不劳烦您费心,Potter先生。”

“我能问问原因?”他叹气。“虽然我没有义务保护麻瓜,但也不想看到更多的liu血事件。有什么让你们非这样做不可?”

“你不需要知道原因。”她丝毫不漏口风地拒绝说。“现在,该让你的那位麻瓜朋友出来了。”

Harry看了一眼她没有半点松懈趋向的魔杖,然后示意Ed从墙后走出。

“放下枪。”女巫师不屑地说。“你不会想要试验魔法的威力的。”

他不甘地将手中的枪械垂下,然后缓缓下蹲向地面靠近。

“我们有什么保障措施?”Harry语气不是很好地问她。“你说过不会让我的朋友受到伤害。”

“当然。”她将视线转回到救世主的脸上,“我们可以签订牢不可破咒。”

“那需要第三位巫师在场做见证人。”他提醒说。

“没错,而我的朋友已经恭候多时。”

女巫师说话的同时将魔杖放下示以诚意,然后一个身披斗篷的身影从屋子最远的一个不起眼角落显形,很明显他一直隐匿于此。

“来吧。”她伸出手。

陌生的巫师举着魔杖不发一语地站到她旁边,Harry缓慢地向他们走去,然后伸出一只手与胜券在握的女巫交握。

一根魔杖抵在他们手间,细细的火舌开始攀爬缠绕。

“Harry Potter,你是否能够保证-”

在下一个单词吐出前的瞬间他们就全部打破了剧本:被忽视的Ed在武器脱手前迅速地重新举枪连续射击,而看似专注于牢不可破咒的黑巫师第一时间施放盔甲护身,同时Harry收紧手中的力道将女巫的手臂反剪于身后。

这个房间内的双方从未有信任可言。

Ed的子弹全部打空后毫无悬念地被一个昏昏倒地击中,黑巫师转过身来面对将同伙钳制在身前的救世主。

“我本希望我们能更和平地解决。”他遗憾地说。“活着的你有更好的利用价值。”

“别说得那么绝对。”Harry的一只手握着刚刚收缴来的魔杖,“很少有人在面对我时底气十足。”

“是啊,毕竟是你。”这次是正沦为人质的女巫开口,她听起来毫无担忧的情绪-不如说正相反地透出愉悦。“所以你手中的只是没有丝毫用处的道具。”

Harry挥了挥那支魔杖,果然没有任何作用。这让他有些惊讶,她一定是趁他躲避时就已经将之掉换,这些人居然能够花费如此之多的心思来对付他,连这么重要的武器都敢于动手脚。

“所以你要对她施咒吗?”Harry扔掉魔杖,警惕地站在女巫身后。

“你似乎忘记了什么。”对面的巫师轻松地将杖尖指向另一边,那里是早就被人遗忘的老公爵-他双手端着一把银色的手枪对准Harry。“该结束了。”他说。

他话音落下时枪声再次响起。

但事情不像他们预想的那样发生。他们以为年轻的救世主已经没有退路,他们以为所有的情况都已经被考虑清楚,但他们最不该忘记在面对打败黑魔王的人时不能心存任何侥幸,哪怕只有一分的可能它也还是有几率发生-

无杖无声的盔甲护身不过是眨眼之间完成,在任何人做出有效反应之前在场唯一拥有魔杖的巫师就被一道狠厉的咒语击飞,Harry没有给他留有任何的抵抗之力。下一个是笑意凝固的公爵,他扭曲的表情随着石化咒而静止。

“是该结束了。”Harry冷静地说。

“这不……”女巫终于开始惊慌,“无杖魔法!这不可能!”

“没有什么不可能。”

若有人此时看向Harry,就会发觉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不得意,也不失望,这是血淋淋的经验教会他的那种面对敌人时的平静-而他也同样学会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要犹豫与心软。

“若非等待你的同伴现身,我们早该结束。”

这是她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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